那几段视频中,苏遇发现好几株非常罕见的植物,但是植物类目和珍稀等级,以及视频中其他尚未被发现的珍稀植物,都需要由林学专家进行确认。
苏遇知道,对于纯商业化的评估报告来说,确定珍稀植物并没有什么作用,但她依然还是想要搞清楚。
她心里明白,常刚是个有抱负的领导,他一心想要推动江黔区的经济发展。林场评估价值对外招商,是由招商局推动不假,但私底下,常刚一定对林业局做过不少工作。
林场招商项目启动之前,是否遭受过林业局颇多微词,这很难说,毕竟,林业局所站角度和招商局大为不同。
苏遇想到那次去江黔区开对接会,常刚特意留下林业局局长交谈,她认定珍稀植物鉴定非做不可。
这件事,于公,避免珍稀甚至是濒危植物无人保护而灭亡,保护了植物的多样性;于私,招商局充分考虑了林业局立场,甄别出珍稀植物以便施以保护,有利于双方在今后工作中默契合作;再者,苏遇主导完成此事,也能助她打破和常刚之间的僵局。
苏遇将自己朋友圈筛了一遍,打了几个电话出去。
苏遇知道,在这件事上,她给不出多大利益来,更多是靠卖面子做人情,有人应允下来已是难得,她催不得也急不来,只能耐心等待对方给反馈。
苏遇心思盘桓,想到边言在林场和她做试采时,对光叶蕨如数家珍,她眼前一亮,边言很可能在去林场之前,专门请教过林学专家。
苏遇觉得这事找边言有用。
不想,边言竟然没在办公室,苏遇扑了个空。
第二日,苏遇去找了两趟,边言依然没在办公室,连袁林也没在。苏遇一直等到下班时候,也没见边言来基德。
晚上,苏遇准备下班,她看着窗外城市已是霓虹闪烁,不禁叹了口气。
今天已经是周三,而她下周二就要办理入院,准备下周三做手术。
没有多少时间了。
苏遇收拾东西打卡下班。
今日降温。
重庆的降温从来不是温和式的,历来皆是断崖式降温。昨日还暖阳高照,轰轰欲睡,今日就寒风瑟瑟,遍体生寒。
苏遇这几日身体不适,她怕有突发状况要去医院,找苏哲拿了车,自己开车上下班。
她将车从车库开出,心思却仍在珍稀植物上,索性熄了火停在路边。
路灯昏暗,街面上少有人行走。
苏遇细思,这件事不算真正助力于林场评估,即使边言明天来公司,她找到她,也有点难以开口。在商言商,这事没有收益,反而要边言搭上人脉,靠卖人情去完成,边言是否会答应也未可知。
车窗玻璃上渐渐起了雾气,苏遇向外看去,一片朦胧,她握着电话的手指冰凉。
她心里很清楚,上次她对部门合伙人一事先斩后奏,边言是有些不悦的,只是他们之间有了一道屏障,这道屏障正是边言对她的感情,而恰恰就是这道屏障,护住了她苏遇。
她无比清晰的知道,边言对她的纵容和迁就。正如袁林所说,回过头看,于公于私,他对她好得过分。
苏遇不想去利用这一点,但是现在她没有时间了。评估报告出来之前,她一定得判断清楚,视频里的那些植物,稀缺程度到底几何,属于第几级受保护植物。
苏遇低头看向手机,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她有些犹豫,心跳的咚咚声似乎连她自己都能听见。
这个时间 ,她打给边言,说公事的话,她还不能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告诉边言;因为甄别、鉴定珍稀植物是否能成为破局关键,她并没有十足把握,一切都还只是她的推断。
而说私事的话,这个点又显得有一丝暧昧。
现在不比以前,不比她刚认识边言的时候,她现在明了边言对她的心意,她不能再像从前那般洒脱,或者说恣意妄为了。
苏遇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等平复了心绪,“咚咚”的心跳声也平静了下来,她才打通给边言的电话。
苏遇想要不动声色,私下通过边言去认识林学专家,她必须先约他出来。
电话接通,边言的声音响起,“喂?”透着一丝不加掩饰的疲惫。
苏遇用力握着电话,找到了借口,“边总,上次在林场你借我的衣服,我洗干净了。之前忘还你,今天带着了,我来还给你。”
外套洗得干干净净,就放在后备厢。
边言没说话,沉默了几秒,他清淡的嗓音透着丝慵懒,“改日再还也可以的。”
话已出口,事已开头,苏遇反而有了种豁出去的勇气,她并未气馁,很快又说道,“边总,前两天在你办公室吃的甜品很好吃,你现在有空的话,我请你去下浩老街吃饭?”
“现在,确定?”边言反问她。
他似乎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下,苏遇听到小小的气声撞在电话收音器上的轻微声响。
苏遇一下子放松下来,有了一种被拆穿后的破罐破摔,反正,今天晚上,她是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嗯,现在。”苏遇的话里透着股倔强。
“我有些累。”
苏遇这时才有些后知后觉,边言最开始接起电话的那声“喂”里传出的疲惫感。
她意识到边言这两天可能真的太累了,她说,“边总,你现在在哪里?我去买咖啡,给你送过去。”
她四处张望,想要看看哪里还有咖啡吧没打烊,让她来得及去买两杯咖啡。
那头,边言站在长长的走廊上,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靠着墙,仰着头,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苏遇握着电话,听见里面半天没有声音传来,她心跳声又起,小心猜度,“边总,你如果现在不想喝咖啡,我…… ”
边言嘴角噙着笑意,打断了她,“苏遇,你找我不需要这么费尽心思。”
苏遇被一语拆穿,握着电话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