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自来水那股漂白粉味道。”王勇喝了几口说。

胡家磊斜睨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道,“是没有漂白粉,但是有寄生虫。”

“不会吧。”王勇看着清清亮亮的溪水,一脸的不可置信。

“嗯。”胡家磊说,“五六十年代百姓大面积感染寄生虫病,就是因为没有自来水。”

胡家磊站了起来,王勇抬头看着他。

“1975 年普及了自来水,饮用水干净了,人类身上各种寄生虫病才被消灭掉。”胡家磊说,“不信,你百度一下,看看动物们是不是几乎百分百被感染?”

王勇半信半疑的摸了手机百度,没一会儿,他默默关掉屏幕,不想再看。

忍了忍,他小声嘀咕,“就不该好奇。”他伸手在面前挥了挥,似乎想将刚才看见的画面全部挥散。

他开始相信,胡家磊说水里可能会有寄生虫,不是在诓他。他刚才还觉得溪水清甜,此刻,却只觉得肚里有些翻江倒海。

“走吧。”胡家磊叫他。

王勇站起身来,频频回头盯着水面。

胡家磊拍拍他肩膀,“我带了驱虫药,你回去吃一颗。”

王勇那副难以形容的表情这才稍缓,他快步跟上胡家磊。

两人跟着班长往回走。

一起近距离工作、休息了几天,王勇对胡家磊熟悉了些,但心里却始终保持着距离。

经过刚才溪边一事,王勇发现胡家磊事无巨细、准备充分,想来他对并不常见的森林资源评估也很有经验。

王勇有些佩服,但也疑惑胡家磊正是当打之年,资历、经验兼而有之,为什么甘愿屈居苏遇之下。毕竟,他们几个基德老员工也心照不宣的,并不服气苏遇。

越想,王勇心里就越疑惑。

他忍不住问,“磊哥,你在信通干了几年?”

“四年。”

“一直做苏经理下属?”王勇又问。

胡家磊觉出他背后有话,反问,“怎么?”

“没什么,”王勇绕过一个枯枝和杂草铺得满满当当的地方,说,“苏经理带过来的手下,个个都很能干,尤其是你,磊哥。”

胡家磊正琢磨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就听王勇说,“磊哥,苏经理在这行也没做多少年吧?”

胡家磊扫了眼王勇,垂头没接话。

“磊哥,你三十多了,在这行资历怕是比苏经理深吧,你能力这么强,其实我们部门交给你,一点问题都没有。”王勇说。

王勇想到苏遇突然空降,边言又放任她不守规矩,公司有人议论苏遇怕是背景不简单,甚至尖酸刻薄,挖苦苏遇是未来老板娘。

想到这里,他有点后悔自己交浅言深。

胡家磊很清楚,苏遇带团队空降,刘国松在关键时刻离职,现在节骨眼上,稳定军心才是保证这一单顺利完成的关键。

他想了想,起了话头,“信通过去这几年,在重庆资产评估圈,很耀眼。苏遇来的时候,刚毕业没多久,我跟她没什么接触。只知道她谈了不少男朋友,因为最初那两年,看得最多的就是她男朋友每次面孔都不一样。”

王勇轻哂了一声。

胡家磊边回忆边说,“信通当年接下一家 TNT 生产企业评估的单,当时企业操作不当,剧毒泄露造成伤亡,停产整顿。有人天天上门闹,企业老板赔偿了不少钱,心灰意冷要把企业卖掉。当时无人接手,想接盘的都趁机压价。”

他继续说,“那家企业老板找到信通,想借信通在资产评估圈的地位,评个合理价卖出去。当时重资评估部不愿意接,但是信通老板程安明接了这单,又必须要做。大家都怕剧毒泄露会有隐患,怕死怕伤害身体怕后遗症,我们项目经理更是直接离职。”

“然后呢?”王勇问。

“苏遇当时站出来说她去做,我那时不觉得她牛逼,只觉得她很傻。程安明让她做项目经理,我们都以为她就是做个表面活,博到晋升就好。但谁能想到,她带了我还有另外一名同事,开始实地考察工厂,从外到里,事无巨细的检查、记录。”

王勇收了刚才还有些不屑的表情,微垂了头,继续听。

“为了节约时间,苏遇在现场一直连续工作,防护面具好几斤重,一戴就是八九个小时,饭吃不成,水喝不成。这都不是问题,关键是谁也不知道剧毒是否真的被清理干净,要知道毒气吸进身体,对器官的影响是无法逆转的。那种心理上的恐惧感可以压垮人。”

胡家磊停了好一会儿才说,“但是苏遇扛下来了,把那一单做得漂漂亮亮。我们把工厂存在的各种潜在危险,一并写进评估报告里,这样接手的公司,才能有预防机制。价格也遵照了市场价,买卖双方都不亏。”

胡家磊笑,“你知道吗,因为苏遇的这份担当,我欣赏她,愿意跟着她;但有时我又是不愿意跟着苏遇的,因为我没她那份魄力。”

他拍拍王勇肩膀,“我和她虽然是上下级,但我们做事不分上下级。大家做好一件事,做成一件事才是最重要的。”

胡家磊往前走去,王勇跟在他后面,他微微侧身,停了下来对王勇说,“你在基德很久,你应该知道,边总选苏遇,绝对是有原因的。他要的人,我们都不是,只有苏遇。所以现在随意评论,倒不如试着共事看看,自己去了解了解再下定论。”

王勇仔细想胡家磊说的话,一时没说话。

胡家磊哈哈笑了几声,圆场子转话题,“王勇,你刚才路过了野猪窝。”

“是吗?”王勇快速回忆,“刚才那堆枯枝和杂草?”

胡家磊点头,“野猪晚上觅食回来,躺那窝里睡觉。”

“还好我们没遇到野猪。”王勇也跟着转了话头,不再提起。

林场数据采集工作按既定方案推进着。

进度过半,四个小组每日在微信工作群中报告进度和趣事,也谈论遇到的惊险事。何恒轩和夏雪这对欢喜冤家在群里插科打诨,气氛欢乐一片。

各组都已经采集完四个林班数据,傍晚时分,苏遇在护林站处理数据时,接到边言电话。

“苏遇,项目采集情况如何?”边言贯素冷静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