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3章(1 / 1)

两人忙跑到窗前,把眼往窗帘缝里朝下一看,顿时凉了半截。窗户正下面,已经站了四五个持枪的士兵,抬着头,都望着他们这个房间,显然是防着窗户里有人逃下来。幸亏刚才宣怀风把窗帘放了下来,不然这一会,房里的情况已被他们侦查清楚了。

孙副官忙说,「这房间不能待了,快从走廊离开。」

跑到门前,正要开锁。宣怀风蓦然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对他使眼色。他往下一瞧,门缝底下光影动了动,似乎有人在门外。两人屏息静听门外动静,没听见一点声音。可是越这样安静,越感觉危险。

宣怀风也不由下意识地将手枪拔出来,紧紧握住。

仿佛是门外等着门内的发动,又仿佛是门内在等着门外的发动,彼此弓弦绷紧的十来秒,空气如凝滞一般。忽然,门上咚的一声。宣孙两人神经紧绷着,猝不及防地,身子都震一震。然后才察觉,那不过是很寻常的一个敲门声而已,而且敲门的力 道,可以说很轻缓的。

那人在外面把门敲了 一下,不见里头回答,又轻轻敲了一下,问,「宣副官,孙副官,都睡了吗?」

宣孙两人分别站在房门两边,警惕的挨着墙,彼此交换一个疑惑的眼神。

没有强攻,这是打算诈他们开门的意思?

孙副官对宣怀风使个眼色,装出一副刚醒的口吻,问,「外头是谁?」

敲门的人说,「是我,蒋云正。」

孙副官说,「呀,蒋副连长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蒋云正说,「确实有点事,想和孙副官谈一谈。」

孙副官对宣怀风朝门外扬扬下巴,问要不要强闯,宣怀风看一眼自己的手枪,估算一下对方的人数装备,强闯绝没有好结果。再想想一旦见了血,后果不可收拾,蹙眉对孙副官摇了摇头。

两人频频在门这边打手势做讨论,那边等了一会不见里头答复,又把门敲了两下,「孙副官,麻烦你开门,我们详谈详谈。」

孙副官说,「行行。不过我们刚刚睡醒,房间太乱了,要收拾一下。不然,真不好意思招待客人。」

蒋云正隔着门说,「大家自己人,不必太客气。」

孙副官笑道,「当然是自己人,可这是个面子问题。刚睡醒的人,总要洗个脸,把头发梳一梳,讲究一点文明。不好意思,麻烦你等一下,很快就好。」

蒋云正无法,只好站在门外等。其余七八个士兵,都端着枪,静悄悄埋伏在走廊上。这时房连长在客厅里耐不住,也悄悄走上了二楼,低声问是怎么个情况。

蒋云正压低声音把情况说了一下,问,「你说他们是不是察觉到什么,在拖延时间?」

房连长说,「楼上楼下都看住了,他们再拖延,也不过躲在房里,跑不到哪里去。」

蒋云正说,「虽然跑不到哪里,但这样干耗着也没意思。他们再不开门,我是打算强攻了。」

房连长辜负了白雪岚的嘱托,良心上很觉不安,听见打算强攻,便阻拦道,「我劝你,手段能柔和些,就尽量柔和些。一来,那是军长的心上人。老爷子拆散他们,是一回事,我们强攻之下,万一不小心把人弄死了,那可是捅破天的另一回事。二来,你不要忘了宣副官在祠堂是怎么打鸟的,真干硬仗,他那把手枪,很可以先让你的脑袋多出一个血洞。」

蒋副连长也正忌惮宣怀风的枪法太过神准,踌躇一下说,「那就再等一等。要是等一会再不开门,他们必定是察觉了,没法子,只能干硬仗。」

两位正副连长,和一群士兵,干望着那扇结实的木门,足足等了好一会,就不见那木门打开一条缝。

蒋副连长又敲了两下门问,「孙副官?还没行吗?」

里面孙副官答说,「对不住,再等一下就好。」

蒋副连长把眼睛对房连长一望,叹气说,「看来是没法子了。」

说完,眼神一沉,对着后面猛地一点头。两个士兵走到门边,一个人把长枪调转过来,硬木枪柄对着门锁,正要狠狠地一砸,忽见那门锁上的机关转动一下。

房连长反应很快,赶紧把要砸锁的士兵拉到一边。

咔哒一声轻响,门把有人在里面扭动着。房门打开来,孙副官站在门前,把眼睛往房蒋两位脸上一看,又往他们身后那一群士兵身上一扫。

蒋副连长不想这样痛快地开了门,自己的士兵又来不及隐匿,如此当场露了形,很有些尴尬,思忖着,既然已经暴露,不如硬干得了。正要命令士兵们闯进房里,把藏匿的宣怀风逮捕起来,不料宣怀风忽然就从孙副官身后走了出来,站到蒋副连长面前问,「你是奉总长的命令赶来的吧?辛苦辛苦。不过总长为了保护我一个人,这样耗费人力,我以为总有点大惊小怪。我看走廊并不需要布置这么多人手。」

蒋副连长见他脸上带着一点微笑,态度颇为和蔼,可是目光往下一瞄,西装外套腰上的位置微微鼓起,底下明显藏着两把枪。想起宣怀风拔枪瞄准的速度,自己就站在他面前两步的位置,一旦翻脸,正等于把脑袋送到枪口上去了。因此,把马上命令动手的主意打消,回答说,「我们军人就是执行上头命令的,不辛苦。」

宣怀风手往后一摆,潇洒地把房门完全打开,作出一个邀请的姿势说,「不是要谈谈吗?请进。」

蒋副连长心想,这件事,也不知道这人究竟猜到了多少。若是已经猜到了我的目的,我跟着他进去,只要他把枪对着我脑袋一抵,我岂不做了人质?便笑道,「只是一件小事,这里谈谈也就可以了。」

宣怀风问,「究竟是什么事呢?」

蒋副连长眼睛往下垂了一垂,笑道,「是这样的。军长派我过来的时候,要我转告宣副官一句话,此处不宜久留。」

宣怀风和孙副官对望一眼,只是笑了笑。

孙副官问,「军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蒋副连长说,「当然是要你们转移的意思。大概军长从哪得了消息,知道这个地方不再是秘密了。他要我把二位护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二位,事不宜迟,这就请跟我走罢。」

他以为宣怀风见了自己带来许多士兵,就算没有猜到十成,也要猜到五六成,绝不会轻易合作,可宣怀风竟没有要追问的意思,只是朝一旁的房连长看看,问,「房连长和我们一道吗?」

房连长心中有愧,见他们不知是计,开了房门,心里不知是何滋味,一直站在边上不作声,现在被宣怀风一问,目光更是直垂到地上,欲言又止,半晌苦笑着摇摇头说,「我不去了。接下来的,都是蒋副连长的任务。」

宣怀风点点头,也就不多言了。

于是由蒋副连长在前头,宣孙两人跟着他下楼。从客厅出到院子,再往院门走。蒋副连长一边走,一边不着痕迹地将距离与宣怀风拉开,暗中对带来的士兵们使眼色。那些士兵们做出保护的模样,慢慢挨近宣怀风和孙副官。等院门一打开,宣孙两人才发觉真是严阵以待,一辆黑轿车停在门口,前面一辆大军车,后面一辆大军车,竟是前后夹住,押解似的阵容。而宣怀风和孙副官之间,已经被士兵们隔开了一段距离。

蒋副连长见时机成熟,手一挥,两个士兵把孙副官两只胳膊一扭,捂着他的嘴,迅速拖回院子里去。其他四五个士兵,猛地朝着宣怀风围去,没想到宣怀风却十分机敏,脚往后一挪,背脊贴在墙上,占住大门台阶上一个防守的位置,手枪闪电般掏出来,砰的一响。

蒋副连长脸上猛然一点热风扇过,只觉得哪里不对劲,摸摸自己脑袋,再往身后的地上一瞧,才知道宣怀风一枪,打飞了自己的军帽。

两人之间虽然隔着几个士兵,但距离其实并不远,若要以此印证宣怀风打枪的准头,并不算多惊人。但若论他拔枪的速度,还有开枪时的冷静,真够让人咋舌的。

士兵们也早听说过军长喜欢的男人是个神枪手,这时人的名儿,树的影儿,都起了作用。明明对方只有一个人,士兵们也不敢不管不顾地扑上去,反而被枪声震得往后一缩,然后隔着七八步的样子围住宣怀风。

蒋副连长见包围已经成型,宣怀风插翅难飞,这才开口道,「宣副官,你这一把枪,能杀光我的人吗?」

宣怀风左手一动,又闪电般掏出一把枪。两手平举,对着蒋副连长这边,稳稳妥妥的双枪。

只是在蒋副连长看来,这举动虽看着潇洒,其实很有几分幼稚,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以加强连这些人手,真要宣怀风的性命,那是完全可以做到的,大不了丢下几条人命罢了。只是他如果杀了宣怀风,那真把白雪岚得罪到死地,若不是无计可施,他不能做这事,便放软了语气说,「就算你有两把枪,也不能杀光我带来的人呀。你看你站的这位置,并不能做一个有效的遮掩,连打拖延战的条件都没有。如果真动起枪,你的性命绝保不住。我说的是实话,你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