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太太蹙眉道,「这就奇了。既然是检查,总该回那一家医院去,没有临时换医院的道理。」
五司令坐不住,站起来说,「雪岚不用说,是能值大价钱的。那宣副官身上挂着兵工厂,也是一个大宝贝。不好!难道是被什么人给劫走了?」
这话一说,几位妇人都吓得脸色一变。
大司令沉着地道,「老五,不许胡说。这可是济南城。」
三司令说,「大哥说得对,别的地方也罢了,在这城里,谁敢动白家的人?」
冷宁芳站在母亲身后,心里为孙副官担心,但她一个寡妇,当着众长辈的面,绝不敢向护兵打听孙副官去了哪,只是咬着唇着急。
大太太不知为何,今日看五司令的眼光有些冷淡,这时便微笑着数落了一句,「都是老五的错,一惊一乍的。雪岚已经叫护兵留下话,白担心什么?不管他去哪一间医院,检查好了总该回来。我们等着就是了。」
三太太一想,也是,既然留下护兵带话,至少儿子是自己拿了主意离开的。至于是否去医院检查,倒没有深究的必要。
三太太也说,「老五,我知道你为着兵工厂,总惦记我那新认的干儿,可你不用急。都成一家人了,要见,也不在这么一、两个钟头。你且耐心坐坐,大哥才回来,恰好二伯和司令也在,你们兄弟很该聚一聚。我叫人热一壶酒来,再弄两斤酱牛肉,让你们暖暖地吃喝着说话。」
五司令也觉得自己想岔了,老脸红了一红,便又一屁股坐回椅子上,讪讪道,「我是被弄昏头了。好好的一件事,眼看着要成,忽然冒出一个事故来,要闹到决裂的地步。现在看着看着,峰回路转,要成功了,人又忽然不见了。怎能叫我不担心?我还……」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听差气喘喘地跑进来,大叫,「司令,司令!不好啦!」
五司令认得是自己宅里的人,霍地站起来问,「怎么啦?」
听差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少爷被炸弹炸伤,送到医院去了。太太接了电话,都急坏了,叫我立即来报告司令!」
却说白雪岚那边,带宣怀风去医院做检查,不过是一个借口。
他们这辆轿车跟着大队伍离开祠堂,到了一个拐弯口,便转进了一条小巷子。他上车时,已经暗地里吩咐过,白雪岚的那些骑马的护兵,仍是跟着大太太他们一道回三司令大宅,因此白雪岚只是一辆轿车的离开,并不引人注意。
宣怀风坐在车上,自然是知道自己这辆车脱离了大队伍,不禁把脸转向白雪岚,露出询问的表情。
白雪岚向他解释说,「今日布置的计划临时有变故,我总要做些事后的处置。」
宣怀风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身体一震道,「哎呀!我竟忘了你那计划是枪响为号,刚才我在祠堂放了几枪,这岂不是发动了?」
白雪岚说,「你先不要急。刚才我在祠堂门口跪下,接我父亲那把手枪时,就向孙副官用眼色传信号了。你没发现后来他人就不见了,那是他离开办事去了。」
宣怀风蹙眉道,「你那计划,在城里布置了几处人手?这样临时通知,来得及吗?」
白雪岚把肩潇洒地一耸,「也就尽人事,听天命罢。要是来不及通知取消,算他们倒楣。」
宣怀风说,「刚刚才弥补了一点,你又要捅窟窿。你就不担心自己要背责任?」
白雪岚哂道,「前面要捅那么大一个窟窿,我都不怕,如今不过捅几个小窟窿,算得什么?再说,我捅的窟窿哪怕比天还大,你也走不脱。」
宣怀风一愣,反问,「这话怎么说?」
白雪岚露着雪白的牙齿一笑,「都已经进了我白家的门了,你如今,生是我白家的人,死是我白家的鬼。」
一双眼睛盯在宣怀风脸上,仿佛欣赏着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俊逸的带点邪魅的微笑。
宣怀风刚才在众人面前,下跪、陈词、开枪,只觉得为了让事情不再恶化,顺理成章地尽力去办,竟不曾多想什么,现在两人待在汽车里,被白雪岚一调侃,才品察到其中不能言喻的猥亵暧昧,顿时脸又胀红了,说,「你别想错,这不过认的干儿,我仍是姓宣的。」
白雪岚挨到他身前,低声问,「真是认干儿吗?我看你向我父母磕头时,心里未必这样想。祠堂也去了,头也磕了,我父亲那手枪,权当聘礼罢。晚上还有一杯交杯酒,你和我喝不喝?」
宣怀风被他那高大的身躯挤着,脊背紧紧压在皮椅背上,手不自觉地往后一收,正好碰到腰上的手枪柄,想起这是三司令的爱物,又是经三太太亲手赐予,果然有点聘礼的意思,心里一阵甘甜,觉得那手枪柄也在微微发热。
白雪岚就势在他唇上亲了亲,沙哑地问,「你摸着什么?又想往我心窝打一枪吗?」
把宣怀风的手抓过来,放在自己下身已经硬热的地方,微笑请示道,「不如我们在这车上洞房,如何?」
宣怀风摸到那硕大之物,想起它的凶猛,某个不好提及的地方勾起昨晚的记忆,狠狠一缩,便是一阵极难堪的胀酸疼痛,赶紧狼狈地撤手,摇头说,「不要。」
白雪岚笑道,「也是。这大喜的事,在车上解决,有些对不住你。我们找张床。」
正说着,汽车开进一个院落,停下了。
白雪岚先下车,给宣怀风绅士地开门。宣怀风觉得两腿之间难受得厉害,坐在后座里不想动,只探头往外面打量,见这是一栋陌生的小别墅,四周十分幽静,大概是白雪岚准备的秘密小据点。
白雪岚见他不下来,调笑道,「这人有趣,昨晚还铁了心要我呢。今天好不容易过了明路,又害起羞来了。好吧,你在车里歇歇,我去把事情办一办,一会就回来。」
第二十六章
转身便走进别墅去了
宣怀风在车里闭着眼睛,放松了身体,足有十来分钟,才觉得那股难受劲缓过去一些。他张眼往窗外望,并不见白雪岚,只瞧见一个穿得不起眼的男人从别墅出来,低着头走了。
过了五、六分钟,又有两个男人出来,把大毡帽往头上一搭,遮了大半张脸,神神秘秘地走了。
如此过了三、四拨人,别墅门前安静下来,却仍是不见白雪岚的踪影。
宣怀风忍不住打开车门,自己走下车。正要往别墅那边走,忽然一辆轿车从院门那头开进来,停在宣怀风面前。
车门一开,孙副官从里面下来,后面还跟着蓝大胡子。
孙副官见着宣怀风就问,「总长呢?」
宣怀风往别墅里一指,「在里头。」
孙副官说,「我要向总长报告情况,先不和你说话了。」
就径直快步往别墅那头走。
蓝大胡子倒是不慌不忙,先朝宣怀风笑着点点头,走到后面,把车尾箱打开,竟在里面露出一个浑身鲜血的人来。
那受伤的人,显然是一个俘虏,手脚上都捆着绳索,嘴里也被塞了一块灰黑肮脏的抹布。蓝大胡子把他嘴里抹布取了,他就一脸惊惶地大叫起来,「救命!救命!」
蓝大胡子啪地一个耳光过去,抽得他刚坐起的上身往后一仰,后脑勺砰地撞在汽车金属板上,顿时住了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