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种行为明显让陈缘不满意，这时候又有些孩子的单纯了，他就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要么喜欢，要么不喜欢，而不是，无视了他的问题。

结果就连陈远路躺在陈缘床上了都无法理解怎么会变成这样，陈缘说他现在想睡觉，只想要和妈妈一起睡觉，只要妈妈在身边就能睡着，那双过分深黑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渴望的目光令陈远路不得不妥协。

他都起鸡皮疙瘩了，有种奇怪的诡异感。

可不能食言，人家只想和妈妈一起睡觉罢了，这点要求都无法满足吗？

可是没想到原本只是陪睡，打算看缘儿睡着后就发信息叫舍舍安排下车早点来接，他还想有机会跟林心说两句话，不能把时间都“浪费”在睡觉上。

......可陪孩子睡觉又怎么能说是浪费，只是，太、太不合常理了.......都要过十五岁生日了，怎么还会想要和妈妈睡呢。

陈远路，你果然只会对小小孩心软，孩子越长越大，你就算觉得有亏欠，也会用社会的眼光看他们了，只有那些没有生活能力真正需要你的小孩儿才会得到你无私的爱与垂青。

好像是第一次离婚的后遗症，当年林心很小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最幸福，后来大了，孩子有思想了，父子感情才越来越微妙。

等他再度醒来，睡了个可香可香的觉后，赫然发现身边空空如也，唯有檀香萦绕，而手机怎么按也按不亮，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关机了！

心下一沉，再打开手机后，显示的时间是晚上八点半，惊的连看几遍，最后七手八脚的下床，边穿衣服边叫人。

一通慌张下来，陈远路理清楚了，下仆说是少爷不允许他们打扰，说他身体不适，今日新婚太累，早不早大概让东台里的宫车直接送去了欢喜殿，等真正的大殿宫车来接，得到的消息又是人已经去了，这不就阴差阳错错过了吗。

手机里有元舍舍的信息，问他是不是还在睡，说缘儿已到，要他醒了给他电话。

陈远路后来对着时间一盘算，陈缘大约六点半离开，他们是六点左右才上的床.....感情自己一睡着，那娃儿就一骨碌的爬起来了？！

行嘛，他现在是理解谢俸所说的青春期少年莫名其妙了，当年东英长大一直都挺乖啊，怎么到他自己生的就古里古怪，赶忙坐上车，看到一路亮起的宫灯，再往前想，想林心这个年纪的样子......模模糊糊也想不清楚了。

欢喜殿的喜宴已差不多到尾声，大约到九点就撤宴了，舞台上自然还有宫廷乐师活络气氛的演奏，但音乐古典柔婉，不会惊扰到个人交谈。

在大殿的角落，玉柱遮挡的后方，拿着一杯葡萄汁发神的陈缘似乎在听音乐，又似乎在透过乐队，看后方风流嬉笑，和元明东相谈甚欢的少年。

郦三太子......郦东英，檀叔吃饭时告诉他，天子婚后一月内估计就会宣布复位的消息了。

......很会聊天，每个人都聊了，唯独看都没看他一眼。

不让妈妈来是对的，不然这个人肯定也会缠着妈妈，不停说、说......像孔雀开屏释放自己的魅力。

“......陈缘？”

冷不丁背后响起一道清亮的声音，陈缘一惊，回神看台后，元明东旁已是坐轮椅的元檀，还有身穿白西装的东情天子和他的新婚妻子，一袭镶金白裙的林心.....皇后。

那么身后是......他转过身，手指骤然攥紧葡萄汁，他关注了一晚上的少年就站在眼前，很高，肤色偏深，五官俊美，带着宫里养不出的野气儿，正用他不自在的眼神上下打量。

末了，鼻子里哼出意义不明的气音――大概是鄙视，陈缘很敏锐的读出了里面的信息――伸手，那支香槟杯大咧咧丝毫没有下压的意思，与他的葡萄汁碰了声脆响，陈缘看着那晃荡出波纹的酒液想，原来郦东英已经是“大人”了，可以喝酒。

“你好，有什么事吗？”

陈缘挺起腰板，礼貌又不失疏离的问道，他不喝手里的果汁，就算碰过杯，也没必要一定要履行礼数，郦东英倒是小啜了一口――他大哥不让他喝酒，看到他拿香槟，人就跟过来，黑着脸，太不喜庆，他就只好来找乐子.......谁叫今日恶劣的心情持续到现在也没有好转的迹象。

“嗯......你爸爸怎么没来？”郦东英歪头，又补充道：“还是你叫他妈妈？”

“别说什么他今天结婚之类的话，他应当来不是吗？你都在这儿呢，你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从肚子里出生的孩子......”

郦东英低头，凑近陈缘，眼里妒火与敌意烫的陈缘后退，可郦东英步步紧逼，一个劲的问他：“陈远路为什么不来，你告诉我，为什么？”

来了被你这疯癫样缠住还得了！

陈缘也冷下脸来，怒火在心中燃烧，明明可以不回答，可却偏偏忍不下去，非要争个高低来。

“只有你见不着他而已。他下午陪我小憩，可亲近了，我是他儿子，他自然会陪我，你一个外人又凭什么置喙。”

郦东英脸色一变，急道：“他在宫里？现在还在吗？东台？”

.......烦死了。他是我爸，关你什么事！

陈缘心脏怦怦跳，梦里见过无数回的少年，面容自迷雾后越来越清晰，他还是问出了不该问的问题――“你和我爸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凭空冒出来的，据说四岁就被赶出宫的“废太子”脸上却浮现出怀念的神色。

“陈缘，小名圆圆......你爸爸以前经常跟我提起你，他可爱、可爱你了......”

真的吗？　爸爸经常提他？少年人还不太会掩饰情绪，黑深的眼睛陡然一亮，刺痛了郦东英。

嘴唇一扯，腹部隐隐作痛，心脏也疼起来。

“可再爱你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他陪你的时间有多少，你算过吗？有一年吗？”郦东英就要那双眼里的火再慢慢熄灭，“可他陪了我十年，每一天每一夜，我们都在一起，他哄我睡觉、给我讲故事，抱我坐在腿上，带我放烟花，我们一起度过一年又一年。”

“这些你都没有，永远都不会有，他现在和你在一起，可最终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不要说了！！！”

陈缘大喊，梦境中的画面终于完美呈现，那张总是看不清的脸如今化为郦东英的模样，信誓旦旦的说出他最恐惧的事。

郦东英仔细观察陈缘，那眼睛里的光亮还有呢，这么不死心怎么行，喊这么大声又做什么，你看，把大家的视线都招惹来了。

元明东最疼你这个孙子，他可见不得我欺负你。

在看到远处的元明东似乎要移步到这边，郦东英压低声音语速极快的冲陈缘说：“我还见过他的身体，母亲的身体......”

“你闭嘴，你不要胡说八道！”

陈缘气的脸红，咬牙切齿，也不敢再喊，他可想把手里的果汁浇到郦东英头上！

“我没胡说，我还喝过他的奶水，你喝过吗？他现在应该还有奶吧，你的同母异父的小弟弟不是才一岁？当年我六岁了，他都疼我疼的会喂我喝......甜蜜、浓郁、世间上再无任何乳汁能比得上他的母乳......嗯，对不对，陈缘，你肯定喝过呢，毕竟他那么爱你，他的孩子们都喝过......”

呵，这就要哭了，没出息。

陈缘睁大的眼睛蒙上水意，他当然喝过，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一两个月的时候肯定有喝过，可他不记得那个味道了......他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