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已经到新的地方了吗,累吗?安顿好了吗?可以不着急直播,我、我还能等。”
怕不是每天掐着点看他有没有开播,这么小就会言不由衷了。
“老师已经休息几天了,得赶紧赚钱了,这边物价可贵,”
【在蕤州哦,只告诉你一个。】
一边说话,一边给人发了私信,那边说话顿了下,而后很快回了私信。
【是我考虑不周,差点要老师暴露了位置。】
呃,孩子,你的关注点......可耳朵一痒,异常软糯乖顺的声音响起。
“......我好高兴。”
高兴老师的专属私信,高兴老师的提前开播,高兴老师的信任,高兴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以后我会赚很多钱,都给老师。”
???
陈远路又感动又无语,苦口婆心说了一堆你还小,这么沉重的事不要想,可说着说着又底气不足,他都收了钱了。
当晚的第一份绘本读书就是不愿看烟花点的,他说老师随便念什么都行,他都听。
于是陈远路念了跟肚里宝宝说到一半的《小王子》。
“......于是小王子和狐狸成为了好朋友。”
“小王子和狐狸讲了玫瑰的故事。我曾经有一朵花,很美丽,但花的生命很短暂,我把她孤单留在家中,她只有四根刺,她很可怜。”
陈远路不疾不徐的念着,手掌在镜头看不见的肚皮上抚摸,肚里的胎儿微动,像是在回应,小脚小拳头突突顶,有些疼又有些温情。
这种母性泛滥的情感,从声音中很好的传递过去,让遥远的酆州大宅里那抹黑暗中亮起的灯光也不再像幽幽鬼火。
白日清晨随渔民们赶海打渔,累的一身腥回来就看痴痴有没有直播,然后学习、自学为主,他不愿意上学浪费时间,小学生都太幼稚了,那些课程早就赶不上他的进度。
等到小学过了直接去上初中――只是为了融于社会、融于集体,那些渔民们总说他太独,也不把他当小孩看。
他的身高抽条很快,又懂得多,所以自然而然的抹去了童稚气,只有声音还没跟上,还没变声。
渔民们带着他冲浪、杀鱼、在海上驰骋,身上晒脱皮了也只是粗糙的拿当地从什么鱼身上炼的油给他随便抹抹。
男子汉大丈夫,糙点没事。
他们都以为他没人要没人管――虽然是事实――但他总会想,若是先生在,一定会心疼的牵起他的手,耐心细致的给他涂上防晒霜。
他无法回想过去,跨年的那天就是煎熬,只要看到对联灯笼红红火火的一切就会想到陈远路“举枪自尽”的一幕。
大约是有些创伤应激的症状,只是在那段看守所的日子里被很好的压制和隐藏了起来。
他应当感谢老天爷,在他浑浑噩噩在酆州过了大半年后学会了看直播,因为那时到了普通小孩儿该上学的年纪,他去听了两节课,没听完就走了。
回家后试着在网上找些课听,以及出于某种执念,花了很长时间去听学习区各个英语连麦老师的直播。
他想找个替代品。
但或许......他找了正品,但这是不敢去确认的秘密,毕竟在最初的试探中,痴痴老师从未承认过他有过学生。
可是没关系,真的也好,假的也好,此时此刻,确实有令他慰藉、安心、贪恋的“爱”透过网线传递过来。
“......狐狸说:要用心灵看清事物的本质,真正重要的东西是肉眼无法看见的,在玫瑰身上付出了时间,浇灌了她,给她做了玻璃罩子,你就驯养了她,你就要对驯养的东西负责。”
“小王子若有所思,也许世界上也有万千朵和她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
温柔甜蜜的声音念出同样迷人的故事,郦东英趴在桌上,眼皮渐渐阖上,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上阴影,他看过这本书,再往前一点是小王子想跟狐狸玩儿,可狐狸说不行。
【对我来说,你只是一个小男孩,就像其他成千上万个小男孩一样没有什么两样。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对你来说,我也只是一只狐狸,和其他成千上万的狐狸没有什么不同。】
不,你是不同的,老师,先生,妈妈,玫瑰......
我需要你,需要......
他沉沉睡去,又一次梦见了那晚,但这次不是噩梦,而是他穿上那套先生买的全套过年服饰,走出门,羞涩不安,给先生看的样子。
“东英......东英......”
梦里的先生围着他转,唤着他的名儿,喜笑颜开。
可终究是幻象。
不知道何时耳机里已没了声响,郦东英醒来时,已是深夜凌晨,脸上是干涸的泪痕,他擦了擦脸,起身活动开僵硬发麻的身子,而后走到了书架旁翻出了《小王子》。
得睡了,再过几小时就要出海,得多打些鱼卖,多挣一点钱。
被流放的三太子早早遣散了家眷,给了大笔遣散费,只留下了烧饭师傅和那日同谋的嬷嬷在身边,宫里给的钱是一次性费用,花了就没了。
便是要广开源,多挣钱,现在不是只有这大宅子和两个下人要养了,还有他的痴痴老师......
书页翻动,是老师今晚念的那段。
小王子:“你看起来好漂亮,和我玩吧。”
狐狸:“不能和你玩,我还没被驯养。”
小王子:“驯养是什么?”
狐狸说:“驯养就是建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