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乞讨到京城,去酒庄做活,那时年纪小吃了大苦头,后来想回头已是覆水难收,沉船难行了。

孟跃听着,轻柔的拍着她的背,不多时酒娘子陷入梦乡。

孟跃看着她的睡颜,忽然想起曾经看过的话本,书生几句甜言蜜语,随口的誓言,花魁娘子就赠书生金银物,盼书生娶她。人道花魁娘子一心情爱,才万劫不复。

但细细一琢磨,花魁娘子未必是情爱至上,她深陷泥淖,书生是一条看不清未来的生路。虽知希望渺茫,还是想赌一赌。

否则随着花魁娘子年长色衰,只能去接更多的客人,最后凄惨死去。

酒娘子知道孟跃是女子,双方也非契若金兰,但孟跃让酒娘子感到安宁,她就想跟孟跃走。

那日之后,宋寡妇酒肆闭门不开,有人打听,才知酒肆卖了,酒娘子不知所踪。

“她真跟那个小白脸跑了?”过往的酒客怒火中烧,“她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岁,都能当小白脸的娘了,小心被小白脸骗光钱,横死街头,呸。”

然而这种小插曲,很快淹没在京城的浪花下。

而随着日炎愈盛,十六皇子过了十五岁生辰,出宫建府了。

第35章 十六皇子剖心意,竹马竹马相向扶

秋日的太阳威力不减, 火球一早拨开云雾爬上高空,日炎照耀大地, 金闪闪,酷烈烈。

远目看去,长街上行人摊铺犹似活在水中,荡起一圈圈波纹。飞檐之上,犹似哪个捣蛋孩子往上抹了一层厚厚猪油,在日光下化开, 融了一层腻腻的光。

这样的天儿,多瞧上一眼都跟着热了。

贵人们于凉室清幽,富绅歇家不出,街上来往者多白丁。于是大部分铺子的营生就淡了。

然而麦坊却是例外,各家小厮丫鬟进进出出。无他,京中未有第二家蛋糕。

且麦坊非一成不变,入夏后在蛋糕上添了时令果子,又抹了一层酥,不但造型精美,也更美味。

从前有人嫌酥腻, 嫌蛋糕寡淡,如今二者结合, 妙不可言, 令人爱不释手。

那么小小三角形的一块抹了酥的蛋糕,叫价六十六文, 仍供不应求。

一整个水果酥蛋糕,单子更是排到大半个月后, 可谓日进斗金。

麦坊生意愈红火,眼馋者更甚。

长街巷口阴影下, 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驻留许久。穆延放下车帘,看了一眼身边的如兰郎君,试探道:“殿下,您想去寻孟姑娘?”

穆延心中小人跪伏捶地:求求殿下,那种事情千万不要啊…

穆延屏住呼吸,只觉每一息都格外漫长,良久,十六皇子垂下眼:“没有。”

穆延松了口气,额头浸出细汗,他抬手擦擦,还不忘吹捧十六皇子:“殿下英明。”

穆延问:“殿下要不要尝尝蛋糕,我去买。”

话落他就想给自己一嘴巴子,多什么嘴,快走啊。

十六皇子含笑:“金桃酥的。”

穆延点点头,他甫一下车,热意如浪层层砸来,方才擦过的额头又浸出汗。

他大步向麦坊去,十六皇子看着穆延的背影,神情淡淡。忽而,十六皇子目光顿了顿,麦坊外的人群中,几名男子互相张望,不似寻常客人。

麦坊上至官家富绅,下至乡间农户的生意都做,客似云来,纵只是一个点心铺子,也够动人心了。

她是否压得住?

十六皇子眉间笼了愁绪,半晌,穆延吭哧吭哧提着蛋糕回来,他忙不迭上车,车内凉意清爽,他忍不住喟叹一声。

穆延把蛋糕放檀木小桌上,用袖子擦擦脸,“殿下,麦坊的掌柜怪周全的,你瞧他给我的草编筐子里还放了冰块,这样蛋糕上的酥就不会融化太快。”他一边说话,一边把蛋糕拿出来,奉上木叉子。

十六皇子将方才所见告诉穆延,穆延也提起了心,“那怎么办?不若报官。”

十六皇子给否了,“事情闹大了,她在京中待不下去。”

如今孟跃在他眼皮子底下,十六皇子还能看顾着,若孟跃跑的天远地远,他连对方是否平安都不知晓。

穆延也想着法子,他心头惦记着事,跟烧了火炉子似的,车内两个冰盆都降不了热。白皙的面皮上,汗珠滚滚落,他也顾不得寻摸帕子,只用袖子胡乱擦着。

“你去找她,告诉她,我手里有几个得用的人给她。”十六皇子声音轻轻的,丝丝细雨蒙蒙般浇在穆延心头。

穆延迟疑:“……殿下,这不好罢。”

联络愈多,还能断干净?

十六皇子端过檀木小桌上的烧蓝莲花缠枝纹茶盏,不疾不徐地拨了拨茶沫,盯着茶底舒展的茶叶,“她宽厚仁善,身边收留妇孺,唯一一个得用的壮劳力还守着点心铺,真有恶人打上门,你让她如何应对。”

穆延:………

“去罢。”十六皇子说,“你熟读经书,满肚子大道理,或许她会听你的。”

穆延耳朵热了下,他怎么听着这话有些怪,似夸似损的。

穆延半信半疑。

十六皇子呷了一口茶,茶汤有些浓了,他微微蹙眉,将茶盏搁下,对穆延道:“吃罢,你喜欢的金桃。”

原来是给我买的啊。穆延神色动容,推辞两下端起蛋糕,用木叉子叉着吃。

他们说话的功夫,蛋糕上的酥有些化了,虽然卖相不好,但是酥浸在蛋糕里,口感绵蜜,香味更浓。

穆延吃的津津有味,一块蛋糕吃完,十六皇子将方帕递给他,“擦擦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