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声音带笑:“研二,你们回家了吗?我正好散步到你们楼下……要是你们还没回家, 我就自己上楼拿吧?”
人影们突然像被抽帧, 卡顿了一瞬,随即动作?更加慌乱。
我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忍俊不禁……真?是的, 我又不是什么地狱访客。
“啊、啊啊!我们刚好才到家,鞋都还没换。”萩原语气十分自然, “这?样吧,我正好拿下去给?你。……阵平酱你把玩偶放在哪里了?”
我‘看?’着萩原和松田在为我故意制造了一阵兵荒马乱的杂音后,双双出?现在我面前?。他们两人甚至为了逼真?,还往自己的衣服上撒了啤酒。但泼洒在身上的啤酒,和人饮用后汗液分泌出?来的味道, 其实是有差别的。
不过看?在他们是为了我, 才这?么努力和勤奋用功地掩饰的份上,我决定大发慈悲地原谅了他们拙劣的欺骗手法。
松田把放着玩偶的纸箱递给?了我,然后用毫无醉意的声音对?我问道:“你是准备做什么要用得上它吗?……应该不是对?我恶作?剧吧。”
我嗤嗤地笑了起来:“没有, 只是想找个借口见你们罢了。”我的头微微向□□斜, 试图摆出?赤诚而纯真?的姿态,“请不要多想, 我只是突发奇想,想问你们一个问题:除了我之外, 你们应该还有别的朋友吧?”
就连松田都能?感觉出?我这?句无厘头的问话中,包藏着的不妙的讯息,更别提人精似的萩原。
萩原不解地向我问道:“是,当然有,但你是无可替代的,没有人可以替代另一个人。怎么突然这?么突发奇想,发生什么事情了究竟。”
“所以说只是突发奇想。……嗯,我也是这?么想你们的……”我对?着这?两人灿然一笑,“'就让我们珍惜这?一刻吧'。”
不过说起来,虽然人无可取代,虽然我们的感情闪耀,但感情却没有其独特、不可替代性。在你们因为另一个人,覆盖由我制造出?的伤痕之前?,就让我们珍惜彼此这?一刻。
我看?着萩原和松田愈发凝重?的表情,才真?正明白当初関女士对?我说的这?句话的意思。
我抱着纸盒对?两人摆摆手:“好了,我先走?了,记得偶尔要想起我,坏的那?面尽量少……不过如果?你们会感到开?心的话,那?想想坏的我,也可以。”
松田一把扯住我转身时翻飞的衣摆,声音有些粗鲁,但我知道他只是心情比较急切时,才会这?么说话:“等等,你要到哪里去?”
我风轻云淡地说道:“那?边希望我去接手研究工作?,他们要我这?几天?就启程去美国,学?习医药工程。”
掐头去尾的100%原汁原味实话,每一个字都是真?的,但每一个字都不会是这?个未来将?会有的发展。惯用的伎俩,老套,但实用。
我脸上的笑容更盛:“你们干什么啊?怎么忽然都哭丧着一张脸?又不是见不到了,只是不能?像现在这?样,散步就能?散步到你们楼下。隔三差五预约,至少一个月应该能?见一次吧。”
说起来,拘置所是这?个配置吗?
萩原满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这?么突然?”
我对?他轻眨右眼:“怎么说呢,都是阴差阳错。没有谁做错了什么,只是过去的沉疴和难收的覆水,一并把我这?个无辜的局外人牵扯进了其中。”我故作?无奈地耸耸肩,“真?是倒霉啊。”
松田抓住事情的关键:“已经?计划好什么时候去美国了吗?……那?那?个赏樱的计划……”
“……嗯,这?周的航班。至于赏樱,我应该要失约了。”我的笑容愈发艰涩,“不说了,虽然我不在意世俗对?于成年人的评价,可如果?又在你们面前?哭,总感觉很丢脸。”
我想从松田手里扯回我的风衣,没想到他攥得格外的紧。
松田:“你就没有打算违抗他们的命令,离开?那?个鬼地方吗?”他凑近的脸上,那?双靛蓝色的眼睛忽然圆睁,“你有!你的表情写得一清二楚,你根本不打算留在那里。……如果你想做什么,留在日本不是更方便吗?因为这里有我们在,我们是一定会站在你这?边,支持你的啊!”
我垂着头,一手抓着风衣的衣角,另一只手抓着松田的手腕,就这?么把风衣从松田手心里拽了出来:“我相信你们会的。但我不希望你们趟这?浑水。我说了的吧,我希望以后的日子里,你们偶尔忽然想起我,会是我们美好的瞬间。还有就是……”
我隐去了剩下的话语,对?着两人微微抬起头,露出?恣意的笑容。
还有就是……我希望你们可以永远做高悬在天?上的太阳。那?种曾经?刺痛过我的高尚,也许也将?刺痛到其他的人。但普撒大地的阳光,照耀过的每一个人,在他们肌肤上流淌过的那?种叫人难忘的暖意,足以覆盖住那?些让人不甘的刺痛感;而疯癫、残忍和混沌,总有一刻会为你们停驻下侵蚀世界的步伐。
我想起站在爆处班休息室里,边拍摄边拾缀起队员们的事。我人生中太多来不及要做的事里,将?他们的故事呈给?世界观看?也是其中之一。那?是我某天?忽然萌生,想要叫朋友们闪着光的汗水和眼神让所有人都看?见,而写上的待办事项。
可惜我现在赶着去挽回另一件曾经?的‘来不及’,也不知道未来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関?”松田对?着发起呆的我喊道。
手中录下他们对?话的玩偶,忽然有种叫人烫手的热意。
它像是潘多拉魔盒诱惑着我将?它打开?,但我那?因为‘死期’将?至的紧迫感,而所剩无几的理智,又在对?我叫嚣着:如果?打开?它,会不会有让我难以接受的灾难发生。
他们是在讨论我吗?他们又会怎样提起我?而我这?样躲回我的阴影里,窃听着光明里发生的一切,这?又能?称得上作?为他们的朋友,光明磊落的所作?所为吗?
我不想做个正直的好人,循规蹈矩地叩拜祈求上天?施舍的保佑。我做了好人,谁来当咬住黑暗喉颈的那?头恶犬?
但我想一直做他们的朋友。
我迟疑两秒,把盒子又递回给?松田:“还有就是,这?个……就当作?纪念品吧。……我真?的该走?了。”
萩原还想跟我说说话,于是他也上前?半步:“我们开?车送你回去。”
我把这?两个给?自己涂满酒气的傻子推回到公寓门口,说道:
“我倒是想蹭这?趟顺风车,可惜我们不顺路嘛。”
“……拜拜”我后退着挥手,赶忙跑走?了。
随着我的动作?,夜风刮过我的耳旁,同它的呼啸一起传入我耳朵的,还有松田对?着什么人说话的声音。
是手机吗?
低微的声音,但对?我来说是清晰可见。松田:“你都听到了吧!金发混蛋,快点做决定啊不能?再拖下去了!这?家伙到时候去到别人的地盘,我们想管都不一定能?及时赶到。”
原来是还在楼上的那?两位公安老爷。
萩原忧心忡忡:“公安的话,应该有保护措施可以对?関做的吧?”
不知道安室说了什么,松田的语气兴味十足:“哈!正合我意!”他应该是又对?萩原说道,“快,我们现在把那?家伙逮住!他们两个去把许可申请下来!”
哦哦,看?来他们又要临时加班……啊啊啊啊啊!!!!等等!!!这?班有问题!这?班它不对?劲!
我惊恐地回头,在寒夜里,幻视了两头捶着胸脯,呼号着朝我奔袭而来的大猩猩
我惨叫出?声:“呜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们不要过来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