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夕睁开眼,看到佐佐城信子在橘色灯光下歪着头打量她,恬静柔美的脸美得像张画卷。

她懵懂着爬坐起来,手中就被佐佐城信子塞了碗筷。

“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佐佐城信子和泉镜花一样,光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夜叉’本质,倒很像传统日式贤良女子,料理风格也是如此。

雾夕就算称不上喜欢,也可以说是习以为常了。

差不多填饱了肚子,她有点忧心,“这些资料,得尽快交到坂口手上才行。”

佐佐城信子道:“我知道的,已经安排妥当了。”

雾夕眨眨眼,有种说不清的感觉。

佐佐城信子又说:“不用太担心,现在侦探社的人大概都还活着,倒是太宰先生,几乎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

听到太宰治的名字,雾夕不由有些愣神。

佐佐城信子问:“你很担心吧?”

雾夕摇头:“他用不着我担心,我更担心两个孩子。”

中岛敦才十六岁,虽有韧性却天真软弱,恐怕会担惊受怕着吃不少苦头,至于泉镜花,毕竟是个十岁的女孩而已。

佐佐城信子心想,说是用不着担心,倒不如说是担心也没用。

可既然要当一枚局外之棋,都做到这个地步给信任的同仁兼上司传递信息都要让她这个外人帮忙,那不管是担心侦探社的谁,都是做无用功了。

不过人非草木,能控制行为不出偏差已经很难,又怎么能苛求控制心志没有丝毫偏移?

想到这里,佐佐城信子温婉一笑,“现在除了等也没有别的事可做,我们聊聊吧,我很好奇你和太宰先生的事。”

第127章

她和太宰治的事?

雾夕愣了下,“我们也没什么事吧。”

为什么佐佐城信子会对此好奇呢?

好歹也认识了这么久,要说也是能说些的,既然她想听。

雾夕这样想着,姑且向她描述起同太宰治的相遇、相识,还有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虽觉得没什么,可说完才恍然光是简单的描述就已经花了快一钟头。

佐佐城信子听得认真,然后问:“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呢。”

雾夕觉得太宰治有点难以形容,最后蹦出几个词组,“敏感,悲观,聪明、好奇,胆小。”

佐佐城信子几乎是理所当然地问:“那你喜欢他吗?”

雾夕纠结了一下,“怎样算喜欢呢,满脑子都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待在一块。甚至像老师你那样,付出一切,就算生命?”

她觉得这话说得实在冒犯,“对不起。”

佐佐城信子微笑了下,并不放在心上。

雾夕认真地苦恼起来,“要用那种标准,说不定我谁都不喜欢,而且是没喜欢过。”

可她并不肯承认自己‘没喜欢过谁’的事实,“不过我觉得自己还是喜欢他的。”

“可是他那个人,比起让人喜爱的地方,让人头痛烦恼的地方更多,孔子说‘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用来形容他,不算特别贴切但也合适。”

这句话的前一句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佐佐城信子是听说过的,闻言忍不住笑了。

笑过之后又想,看起来喜欢或者厌烦很难界定,唯独能确定的是,她不害怕太宰治,就像她不害怕她一样。

既不至于盲目信任依赖,又能坦诚地表达需要,这很难得,而且让人安心。

佐佐城信子一时间有些恍神,雾夕不太明白她干嘛提太宰治,而且为此有此烦恼,出于你问了我,而且我认真回答了,所以接下来要轮到我为难你的幼稚较劲想法,她问:“那老师你呢,你喜欢国木田吗?”

佐佐城信子真是太聪明了,马上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促狭着说:“有点喜欢,说不定比想像中更喜欢些。”

雾夕刚要说些什么,她又道:“可是这个人呢,比想像中还别扭一点,虽是个难得的英武男子,身高都快要 一米九了,却一点都不主动,就算推他都不见得能推得动,实在让人难办。”

雾夕眨眨眼睛,觉得有点懵,试探着问:“那要怎么办才好?”

佐佐城信子望向她,寻求确定般地说:“既然他不主动,那我只好主动了,都这个时代了,女人要想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止得主动,有时候甚至得动手和男人争抢,是这样没错吧?”

这话一点毛病没有,可从佐佐城信子口中说出来,总感觉透着种古怪。

她这样的女子,总感觉骨子里透着种类似大和抚子画卷般的,娴雅阴柔。

做什么都不动声色,绝不轻易露出一丝偏向,和‘主动’、‘争抢’之类的词汇,更是绝不相干,沾不到边。

可佐佐城信子只是看起来像那种女人,她并不是。

她也许的确是朵空谷幽兰,但却是黑紫色的,从黑水和黑土之类的地方生长出来,散发着的淡雅香气是沾着毒的。

如果每个人都在用合适的方式生存,或者在寻找那种适宜、舒适的方式。

那佐佐城信子无疑已经找到了那种方式就是支配和使用人们的恶意,达成自己的目的。

雾夕想像不出她是如何和那位被称作青之王的死去的前恋人相处的,可她觉得国木田独步大抵是要倒霉了。

左想右想也逃不出她这位老师的手掌心,可这一切的前提,当然是挺过这段劫难回归相对正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