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密宗的术师们窃窃私语,摇头的摇头,思索的思索。
白离“啊”了一声,摇头笑了起来,说道:“虚空本身岂不是也不存在,若如此,他们瞧见的又是什么?”
邹燕来叹道:“这个麻烦得很,他们恐怕真的走不出来了,这是什么阵?我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就在这时候,突然,赵承业惊叫了起来,指着身边一名弟子说道:“你……你的头发!”
只见那人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来,不光是他,所有人都是如此,皮肤飞快地发皱,头发像是被霜雪染得一样,地上草木瞬间破土瞬间发芽瞬间枯荣瞬间换代,快得几乎叫人看不清楚。
修道中人本身便能沟通幽冥万物,自有延年益寿之道,百岁千岁也不过等闲,那阵中的时间竟仿佛真的白驹过隙一般,飞快地加速,百年一弹指,千年一刹那。
“不好!”邹燕来猛地站起来,“这不是阵中之阵,是阵法中掺杂了幻境,除非设阵的人,否则无法分出那里是幻境哪里是阵法,若是幻境,人在其中老死,破境而出时却不过如大梦一场,可若是人本就困在阵中,又在幻境里被加速光阴,便可能真的……”
白离不言语。
邹燕来道:“魔君,若不制止,恐怕这些玄宗同道们……”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白离轻轻地说道,“他又没有现身,那些人的死活,又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就知道这魔君满是为一己私心,根本不把教宗放在眼里,邹燕来眉头一皱,进言道:“魔君细想,若是任叛党困死玄宗精英,他们恐怕根本暗中进行,不会现身,那施先生并非俗人,恐怕也没这个兴致来收他这原本同门师叔的尸体。”
白离眯了眯眼。
邹燕来一见有门,立刻献策道:“若我们突然插手,叛党定然不甘心就此功败垂成,到时候那人必然现身,您看……”
“你不必说了。”白离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冷冷地扫了邹燕来一眼,“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用不着拐弯抹角,直说便是。”
“是。”邹燕来忙做恭谨状,“下官请魔君破阵。”
只听白离轻哼一声,身如鬼魅一般,突然下山,这时,一阵狂风掀起来,仿佛要将整个山谷也毁去似的,那风来自四面八方,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地往那阵中挤过去。
邹燕来大惊失色,叫道:“魔君!”
他却根本找不到白离人在何方,仿佛他无处不在,日光隐形,铺天盖地的黑影笼罩了整个山岗,术师们各自念起咒法以自保。
传言上古有小世界,或放入水球中,或放入火球中,世界之外皆为神灵,弹指即可将其毁去,小世界中虽山川河流各自俱全,却抵不住界外之人团掌一压。
白离便是借着无与伦比的霸道外力,要用使巨风将那阵法挤碎他说破阵却果然破阵,丝毫不考虑阵中之人是死是活。
只听一声巨响,原本正在想方设法对抗阵法的蒋崇文首当其冲,竟被内外两道对抗的风力生生穿透,胸口破了一个碗大的洞,鲜血喷出,登时躺倒在地,竟是死了!
那突然碎裂的阵法中幻境与阵法相冲更加混乱,饶是半崖功法深邃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一时竟不知今夕何夕,头发半白半黑,一脸懵懂。
破阵的刹那,中间困住的功法稍微低微的弟子便都吃不住,各个倒下,不知是死是活,唯有半崖等人硕果仅存,狼狈极了。
“阵法破了。”黑影渐渐归一,白离重新出现在邹燕来面前,然而他却没有等邹燕来的回答,只是抬起头往远方看去,那里有一个人影,逆光而立,穿着一身半旧的布衣长袍,手执一根崩断的细线,以白离的目力,竟能看出他的手指被突然崩断的线勒出的血痕。
“无端。”白离近乎痴迷地看着他,半晌才说道,“见你一面,当真不容易。”
他们相对极远,却仿佛面对面说话一样,施无端身后,还穿着乞丐装束的夏端方等人站了出来,与他们遥相对应。
“是你啊。”施无端好半天,才慢吞吞地叹了口气,眉目不惊地打量着他,“魔君甫一出关,便在此等候,我辈当真幸甚。”
白离笑了起来,话音更见轻柔,他说道:“对你,我可不是要阴魂不散么?不但如此,还要阴魂不散一辈子。”
施无端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在下何德何能。”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48、第四十八章 相杀 ...
施无端说着,目光缓缓自他身后的邹燕来等一干密宗高手面上划过,落到邹燕来身上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拱手故作惊诧道:“怎么邹大人竟也在这里,不知是有何贵干?”
邹燕来意味深长地低头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玄宗众人,面上笑得春风拂面地反问道:“那不知,施先生到此是有何贵干呢?”
就在这时,山谷先开始响起惨呼,邹燕来一惊,低头望去,只见一队不知何时埋伏在此处的兵马竟已经将受创严重的玄宗等人围了起来,自山坡上冲下的骑兵,各自手执拿利器,当中不乏一些修道法器,可见是专门针对教宗的骑兵。
然而他们进退有度,行动迅捷,相当有序,作战竟像是真正的军队,而不是大多数修道之人自高自大地各自为政。
邹燕来心里一跳,心里想道,顾怀阳……几年不见,他竟然已经有这样的实力了?
这支在朝廷的忽略下默不作声地生长起来的势力,突然之间将会成为整个普庆最大的一块隐患。
施无端……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
只听咬人不叫的施无端抖抖袖子,义正言辞地说道:“勤王之师,自然是前来斩杀佞臣,匡扶社稷的。”
邹燕来道:“下官竟不知当中有什么误会,叫施先生把这些玄宗道兄们当做……逆臣贼子?”
施无端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玄宗向来名门大派,乃社稷之重臣,为皇上与诸位大人所倚重,却暗藏阴私,同门相残,乃至于篡位夺权,妄议朝政,出尽奸佞之人,个中小人比之邪魔歪道更有不如,如今我等勤王清君侧,第一个要清理的,便是这专出天子近臣的大教宗。”
他特意强调了“天子近臣”四个字,果然邹燕来脸色一僵,说道:“哦,那不知施先生眼里,我邹某人又算……”
他话没说完,突然被白离打断,白离直直地看着施无端的眼睛,嗤笑一声道:“只怕邹大人也在清算之列,谁让你与我这个邪魔歪道为伍呢?”
施无端的目光再次移动回他脸上,鉴于这个动作也让他做得很慢,那目光于是就像是有重量一样,沉沉地扫过来,他们谁也不肯退让半分,冷冰冰地对视,就像是两个彼此仇恨的陌生人。
一瞬间,施无端心里想道,那个人是小离子啊,然而只是恍惚刹那,他立刻将这个在自己看来非常不合时宜的念头压了下去。
是小离子,又怎么样呢?
过了不知多久,施无端才弯了弯嘴角,算是笑了一声,说道:“魔君当真有不同寻常之处,实在是很有自知之明。”
白离闭了嘴,用一种奇异的表情看着他,收敛了那种毒蛇一样的笑容,他只是静静地用一双漆黑的眸子打量这施无端,瞧不出喜怒,竟像是有些好奇的模样。
施无端顿了片刻,继续说道:“像魔君这样的邪魔歪道,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邹大人与魔君混在一起,实在是于名声有伤,后学心里实在是觉得痛惜,还望邹大人早日迷途知返一样。”
能言善道的邹燕来居然不知该怎么答话了,便是跟在他们身后不明所以的密宗高手们也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浓浓的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