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负了太多人了。
她负了洛襄。所以今生,她牺牲自己保卫他不为洛须靡所害而破戒,她想看?他受封成为?佛子。
她也负过洛枭。前世他冒死来救她出宫的时候,她没有狠下心答应跟他走。所以这一世,她再也不想和她的三哥分开。
她以为?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于是拼尽全力,只是想一点一点弥补全了这些遗憾。
可是,命运的丝线只需轻轻一扯,渺小的人就会在顷刻间分崩离析。
她再也找不到三哥了。
朝露像是丧失了知觉,在尸山血海中踽踽独行。摇摇晃晃的身形像是一缕轻烟,一吹就能?散去。
最后,她一步都走不动了。一个趔趄,跪倒在地,膝盖浸没在似乎还温热的血泊中,殷红一片漫过了她的裙摆。
俄而,一道有力的脚步声传来。一双手将她浸在血水里的衫裙轻轻拾起。
来?人逆光走来?,看?不清面?容,只有隐约熟悉的身形轮廓。他立在她面?前,微微屈膝俯身,正在替她抖去衫裙上肮脏的污渍。
日晒刺眼,沙地反射着金鳞般的光,落入她满是清泪的眼里。朝露意识模糊,视线也模糊,下意识地扑了上去,轻喃道:
“襄哥哥,我找不到他……三哥他不见了……”
来?人没有说话,伸出?了手,覆上了她的面靥。他的指间同样粗糙有厚茧,拂去她面?上混着血渍的泪痕。
手指擦在她脸上的劲道越来越重,朝露不由痛吟了一声。
若非意外与情急,洛襄从来?不会主动碰她,更不会这般用力。她心头一紧,忽闻来?人道:
“洛朝露你看?清楚,我不是他。”平淡的语气丝毫掩不住微微的愠色。
会这样直呼她全名的,这世上就一个人。
朝露抬起朦胧的眼。
看?着来人失焦的容貌渐渐清晰起来?,她的瞳孔猛地睁大,向后跌去。
来?人伸出?劲臂将?她揽住,微微勾起的唇角似是在笑她的惊惧,竟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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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你?”她收腿继续往后退去。
“怎么不能是我?”来人扬了扬剑眉,反问道,“见?到救命恩人不高兴么??”
洛朝露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碰到李曜。
她掠过他绣着云纹的肩头,望向他身后一个个拔了刀的亲卫和马匹。
李曜今次这回带了不少人马,究竟是恰巧路过,还?是正要?捉她回去王庭的?想到后面一个可能,她顿时不寒而栗。
雪云驹就在她背后,朝露心念一动,忽然指着李曜身后,大叫道:
“三哥!”
语罢,她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前奔去。
却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反倒失衡向后坠去。
朝露回首,见?自己垂地的裙摆还握在李曜手中,被他翻来?覆去地把玩着。
见?她逃跑不成,李曜眯了眯眼,上前一步将要跌倒的她搂入怀中,面?色微微的笑意不减。
她顿时觉得,自己像是猫被踩住尾巴的老鼠,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跑什么??我是来?带你回家的。”他撩了撩她散乱的鬓发,已是极尽耐心。
朝露硬着头皮回道:
“多,多谢阁下好意,我暂时不想回去。”
李曜不悦道:
“我是奉你母亲承义公主之命,前来?带你回去。你身为?王女,怎可擅自离开乌兹王庭?”
原来?是母亲要?她回去的。她一直以为?,母亲不问世事,根本不会在意她的死活。朝露心中有几分怪异,又见李曜正盯着她,面?色不虞。
“况且,西域战乱频发,征伐不休,这一路上有多凶险。一个女人……”他双手抱臂,笑得漫不经心,“尤其是像你这般漂亮的女人,到处乱跑,要?么?迟早丧命,要?么?,是会被人掳走的……”
朝露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咬了咬唇道:
“我是生是死,便不牢阁下费心了。”
逃出?王庭,这是她三哥拿命换来的自由,她岂可就此放弃。
若是跟李曜回了乌兹王庭,她必将?重?蹈覆辙,再走一遍前世那毫无转圜余地的悲惨命途。
她会眼睁睁看?着李曜发展势力,一步步吞并?西域。和前世那般被迫嫁给他成为?异族宫妃,最后在那吃人的皇宫里困守一生,客死异乡。
朝露昂起头,今生头一回直视那双她怕了一世的黑眸,道:
“今日,我必不会跟你回乌兹王庭的。”
李曜黑沉的眸子映着眼前绝色的女子,目光不经意地在描摹着她纤细却凛然的轮廓。
他忽而笑了一声,驾轻就熟地伸出?双臂,一把将面前的女子拦腰抱起。
岂料他的手臂刚触及她柔软的腰肢,一道锋刃擦着他的右臂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