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环闭阖,诸事?圆满。

唿哨声后,天地仿佛沉静了须臾。而后,是一声撕裂苍穹的崩弦之音。

一支银芒箭矢自天际处射来,迅疾如电,遒劲如风。

最后,在众人未及反应的时刻,飞矢毫无预兆地,直直刺入洛襄的心口。

血花飞溅入眼,洛襄终是如释重负地笑了。

他最后一谋,就是在万众瞩目之下,当场死去。

如此,世人就会深信,吴王遗孤已亡故。

如此,无法有人再利用吴王遗孤的身份兴风作浪。

如此,她也可以不受身世所累,此生圆满自在?。

洛襄感?到身体很沉,巨大的力道使他趔趄一步,一直系着腰间的绳结就此一松,飘落在?地,为尘土掩埋。

将要倒下之际,他被飞身下马疾奔而来的定襄王李奎扶住。

恍惚中,洛襄看到他沉痛的面容,拍了拍他的箭袖下扣紧的手。

“十?九王叔,”洛襄知道自己一直都没有叫错,顺其?自然地唤道,“右贤王的北匈军已过了北面的定襄,要直逼长安了。我们今日大仇已报,王叔应即刻启程,率大军去守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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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奎一愣,双臂紧绷起来,又听他重重咬字道:

“若无北疆稳定,就无长安盛世,天下太平。父王若是在天有灵,必不想看到王叔为了他的私怨,使得北疆战线溃败,百姓受苦……”

一语直戳李奎之心。

李奎咬了咬牙,忍下泪意,点头道:

“你不要说话了……王叔这就回定襄去,将北匈人打个片甲不留,给你父王好好看看。我们来日,一言而定。”

洛襄笑?了笑?,艰难地抬手,与他轻轻击了一掌。

双手无力地垂落下去。洛襄遥望天际,远处群峦的尽头,似有隐隐的惊雷声,一阵阵滚过。

那不是惊雷,是马蹄声。

“洛襄!”

一声清脆的娇斥从隆隆的马蹄声中传来。

“洛襄!你这个大混蛋!”

又是一声。这一声分明嗔怒至极,带着颤音的哭喊透过层层甲胄,重重兵戟,流入他的耳畔。

他好像又听到她的声音了。

缓缓闭阖的眼帘中,好似看到一身红衣飒飒的她,穿过阵前的千军万马,向他奔来。

想到她自在而绚烂的身影,洛襄闭上了眼,胸口柔情涌动。

如果能在死前,再见她一面,那?该多好。

可他希望,她不要来。

永远不要来。

大结局

自古以来, 天潢贵胄自出生始就伴随着吉兆天相。

史书?记载,尝与神?遇,麒吐玉书?, 梦龙入怀,还有赤光绕室,异香不绝云云。

很多人对命格之说深信不?疑, 自幼笃信生而要干出一番事业。

晋阳王李亘便是其中之一。

他是当今皇太后嫡幼子, 最小的儿子。生时正逢大梁升平盛世, 国?泰民安, 出生那一刻更是更有紫气东来,霞光万丈之天象,当下被司天监批了?贵命的。

亘者, 恒也。天地?万物谓之恒。可见取名时先帝龙心之悦。

李亘前?半生顺遂无?忧, 养尊处优,更为先帝所宠爱, 直至年过二十五娶妻生子都还未离京,去往封地?。

他的人生自二十年前的吴王案开始改变。

二十年前?,先帝病危,临终之前从寝宫中流传出一封立储密诏,要将皇位传于大梁异姓王, 后赐国?姓的吴王。

无人亲眼见过这封密诏, 可总有人按奈不?住。

大梁史书?对这?段记述讳莫如深,一笔带过, 只道吴王起兵于吴地?, 被当年还是皇子的今上率亲军镇压于京畿。

吴王究竟有没有举兵, 有没有谋逆,不?得?而知。

大位之争, 不?止是皇子间的争夺,更是文武朝臣、军功集团,世家?大族之间的博弈,是朝廷重新洗牌清算的时机。

因此,吴王倒后,不?仅这?一门釜底抽薪,牵连皇子以及朝臣众且广,全部被血腥处置,连根拔起。

据说,当年的诏狱,人满为患,哀嚎声彻夜不?断。而现如今禁中的白玉阶前,还有二十年来从未擦净的血污。

所有人心知肚明,吴王是否谋逆的真相不再重要。李亘眼睁睁地?看着自幼相伴的兄弟被借此机会清算干净。而他,是皇太后拼死保下来,当夜就送出长安前往封地避祸的。

自此,他如行尸走肉,在封地花天酒地,除了?守城守地?,别无?雄心壮志,将一颗鲜血淋漓的心埋葬得?死死的,对曾经引以为傲的命格之说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