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牢诸位费心。”男人?锋锐如薄刃的目光扫视一圈众人?,声色冷意彻寒:
“她是我?的人?。”
北匈大将面面相觑,自知输了比试,也不好再使绊子,其?中一人?便上前道:
“几位既是来见我?们的右贤王的,今夜不便,不如在帐中休息一宿明日再见右贤王。”
空劫望一眼怀中的少女。
她已醉得不省人?事,若是彻夜行马,颠簸晃动,稍有不慎吐出的东西会呛在咽喉,危及性命。
他尚有要事需在北匈营中探查,也不急于这一时?。
空劫将人?一路抱至空置的毡帐中,面色阴郁,一身?凛冽煞气,无人?敢拦。
少女的身?体柔若无骨,倚在他怀里?,哼哼唧唧了几声。
忽然间,他的胸口落下一滴滴温热,在夜风中化为冰凉一片。
空劫心下一颤,缓缓垂眸,望见大醉后的少女泛红的小脸埋在乌发之?中,此时?已是泪流满面。她嫣红的唇微微发抖,意识不清地轻喃一声:
“襄哥哥他不要我?了。”
怀中的她落下的每一滴泪,都灼烧着他的心。
愧怍
空劫抱着她走?了一路。她在他怀中哭了一路。
夏夜里?的风仍带凉意。他解下身上的玄氅, 为?她挡住呜咽不止的风,也?挡住其他人窥伺的目光。
她静静地蜷缩在他怀里?。方才还是英姿飒爽不输男儿的马上神?射手,此刻像是收起了爪子的猫儿, 眼角湿红一片,顺从地得让人心疼。
梦里?熟悉的幽香伴着淡淡的酒气,萦绕他的心怀。
她出手夺过了那杯盏, 他没有被迫饮酒, 可?此刻她身上的气息令他迷醉, 难以自控。
空劫缓缓闭眼, 空出来?一手紧了紧她身前的玄氅。雪肌遮去,体香掩埋。如此不闻不见,闭塞了他的五感, 便?不算亵渎了她。
从靶场到?帐篷的路只有短短百步, 他却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
空劫走?入一间空着的帐子,掀开帘帐, 将怀里?的人轻轻放在简陋的木榻上,脱下玄氅给她垫在底下,以防有断裂的木屑硌到?她娇嫩的肌肤。
正要起身,喉间一紧。
一双软玉般白腻的手臂不知何时攀了上来?,环住他的颈, 不肯松手。
从前那一回在莎车王寺, 她大醉后也?是这个样子,不管不顾, 胡言乱语。别人发酒疯要天要地, 她却很安静, 很乖顺,只是紧紧搂着他, 说着不清不楚的醉话。
她闭着眼意识模糊,手上的力道不轻。他没有挣脱,只得顺着她的力道微微俯下身,坐在榻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似知道他暂时不会走?了,她湿润的脸颊贴了上来?,埋在他的颈窝,小声地哭了一会儿,啜泣道:
“我按照和他的约定,好好治理乌兹,让灾民?吃饱了饭……我尽力了。”
“我偷偷跑来?高昌是我不对。可?我到?了高昌,也?没去看那座金身佛像……因?为?,我想和他一起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空劫静静听着,没有作声,也?没有推开她。他难得听到?她的心里?话,便?纵容自己这一刻。
他将她伏在肩头,从袖中取出一块锦帕来?,为?她一点一点拭去泪水。
散落的青丝被泪水黏在鬓边,被他一一拂去,露出一张哭得煞白的小脸。
心口?像是淬了火的坚铁,被她的泪一滴一滴熔化?。他喉结微微滚动,嗓音低哑,轻声道:
“别哭了。他都知道,你做得都很好。”
她闭着眼,浓睫颤动,本来?止住的眼泪又掉落下来?,融进了他颈侧的体肤,滚烫如炙。
“可?他不想再见我了。”
他被这一句刺痛了,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攥紧许久,此刻松了开来?,双臂搂住她的肩,将酒后柔软无力的她拥入怀中。
他本可?以解释,她此刻大醉也?不会真的听进去,可?他最后只是低声道了一句:
“是他不好。”
“不是的……”她哽咽一声,伏在他胸膛里?的身子颤抖不止,道,“是我对不起他。”
夜风徐来?,拂动雪白的帐布,青白的月色照出一双重合的身影,交颈相拥,宛若一人。
空劫默然良久,才问了出口?:
“你如何对不起他?”
她垂头低泣了片刻,樱口?吐出的气息带着浓浓的酒气,大醉后的言语断断续续,支离破碎:
“前世我骗了他,害他为?我破了戒,让他做不成佛子。我对他,亏欠太多……”
万籁阒静,蛩鸣不响,连夜风都忘了吹拂。
空劫抱着她的双手缓缓垂了下去,在袖下紧握成拳。
他分?明滴酒未沾,却感到?脑中有一阵微微的眩晕。
今生记事以来?无数个梦境如汹涌的潮水一般打在他身上,他浸没在前尘之?中,全身都湿透了。
他和她的前世逐渐拼凑成清晰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