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怀潇和乔乔同时迈出了最后一步,喻瓷激动上前一步扑在靳怀潇怀里:“啊啊啊靳怀潇,我们没碰倒一个纸杯啊!”

她忽然撞进怀里,靳怀潇的身子由于惯性后退了一步,他愣了下,眼睛被蒙着,可扑怀的香气是他格外熟悉的气息,在耳畔响起的笑声也一如当年。

心口泛起丝丝缕缕的蜜意,心跳骤然乱了起来,他弯起唇刚要回抱她,喻瓷一把推开了他。

“乔乔,姑姑亲亲!”她又抱起地上的乔乔,在她侧脸狠狠亲了一口。

靳怀潇:“……”

他摘下蒙眼的黑布。

乔乔也拽了布,拍了拍自家激动的姑姑:“姑姑,我们还有一关呢。”

喻瓷立马回神,此时第二组家庭也差两米就追了上来,她赶忙放下乔乔。

刚要喊靳怀潇,手腕被人攥住,靳怀潇单手抱起乔乔,另一手拉着喻瓷。

“在那里,我带你去。”

话音落下,猛力拖拽着她,喻瓷被靳怀潇带着跑起来,扑面的风吹来他的气息,他们挤开围观的家庭,人群、树木皆在倒退。

十年前一个雨天,青苔遍布的墙上挂满了爬山虎,雨滴落在枝叶上渐渐聚成一个个小水汪,又在一阵风中被晃动的枝叶抖下来。

靳怀潇撑着一柄蓝色雨伞站在路的尽头,昏暗的光下,少年笔挺的身影晕在油柏路面的水汪里。

喻瓷从老旧的单元楼跑出来,看着尽头等待她的人,忽然觉得,好像生活也不是很糟。

她将手递过去,她哭着跟他说:“我想走,靳怀潇,带我走吧。”

于是他们跑起来。

在那场暴雨之中,从天光将尽,到夜幕笼罩县城,穿过风雨,修车的小店、街头卖关东煮的摊贩、来往的归家之人、学校、医院,一切的一切,以及所有的难过都被甩在身后。

十七岁的他们跑到沿江附近,江风很大,吹得人浑身发抖,喻瓷痛痛快快在江边大哭一场,只有靳怀潇知道。

那时候她和靳怀潇约定,一年后高考,一起去海城,永远不分开。

可二十七岁的他们分道扬镳。

“喻瓷。”

喻瓷抬起头,从回忆挣脱。

靳怀潇眼底含笑,拂开她凌乱的鬓发,“想什么呢,穿救生衣了。 ”

乔乔已经穿好救生衣了,正仰头看她:“姑姑,你在发呆?”

喻瓷低下头,接过救生衣穿上:“没事,刚走神了。”

靳怀潇没说话,替她系好绑带。

丛林乐园每年都会承包幼儿园的亲子活动,有专门的充气泳池供玩耍,水只没到小腿,充气池塘直径也只有一百五十米。

一艘充气皮艇上有三个座位,乔乔坐在中间,喻瓷坐在最前面,船尾需要用力,靳怀潇坐在那里。

喻瓷回头看了眼,第二组家庭刚好追上来,她赶忙开始:“快快快,乔乔加油。”

乔乔格外来劲:“姑姑,三二一,一起划。”

因为水很浅,乔乔站着也才到膝盖上面,幼儿园没有划桨,都是用手代替划桨。

喻瓷掌握不好力度,一个向后划,掀起的水全洒在乔乔和靳怀潇脸上。

乔乔捂住小脸笑起来:“姑姑,你泼我水啦。”

靳怀潇擦了擦脸上的水,笑意明显:“公报私仇?”

本来也不是故意的,被他这么一呛,喻瓷又开始不服气了:“乔乔,泼他!”

乔乔:“好!”

喻瓷过去就喜欢跟靳怀潇犟,这下来劲儿了,一大一小铆足了劲儿划水,掀起的水都落在靳怀潇身上。

靳怀潇耳畔全是她的笑声,脆若银铃,他也没躲,任由前面两个幼稚鬼将水划在他身上。

小艇在充气泳池里一路向前,她边划边回头,有些水珠落在她的脸上,挂在长睫上,悬悬欲坠,喻瓷笑起来很漂亮,两个小杏眼会弯起来,像是一弯月牙。

靳怀潇突然想到很多年前。

他最累的时候是大三暑假,创业初期,各种事情都压在一起,连熬半月都是常有的事。

可凌晨回到家,推开门,一室一厅的房子不大,客厅的沙发上探出她毛茸茸的脑袋,一头黑发被睡得凌乱,她揉揉眼睛,懵懵站起身抱住他。

“你回来了,锅里有我买的饭,我给你热热吧。”

很神奇,他又充满了干劲儿,一点也不觉得累。

他要再努努力,赚更多钱,为她买大房子,给她一个最好的生活条件,让她可以毫无顾虑去做她喜欢的事情,不用害怕失败,不用担心金钱,什么都不要考虑,他就是她的后路。

他以为他们的爱情是没有尽头的,结婚不是,死亡也不是,只要两个人不分开,爱就永远没有终点。

可他们分开了,这条路到了头,他买的房子里没有住进女主人,只留下他一个人,守着一个空旷的家。

小艇在此刻到了终点,乔乔扑进喻瓷怀里:“姑姑,我们第一!”

喻瓷抱紧乔乔,在她脸上亲了好几口。

靳怀潇垂下眼,擦去脸上的水珠,看着自己空空的左手无名指,那里有一道浅淡到几乎看不见的白痕,是长期佩戴戒指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