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亭问:“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殷无灾答道:“是公生先生的徒弟告诉我的。”
“绿牙?”柳春亭笑起来。
殷无灾低着头, 看着她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臂上,十多年前的遇到的人, 她还记得一清二楚。
俩人在谷内稍稍走了走, 柳春亭就出了一身虚汗, 不得不转道回去
殷无灾说她还没好全, 明日还是在床上躺着休息为好。
“你怎么像个大夫似的。”柳春亭道,她坐在椅子上,后背上又开始一顿一抑的疼,这痛又让她想起了李重山。
他现在在哪儿呢?还在那艘船上吗?他把自己自己送到这里是什么意思,他还想杀了她吗?
她突然有许多话想问他。
殷无灾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冷笑,语气却很从容道:“久病成医,我中毒后在床上躺了许久,也算是没有白躺。”
柳春亭回过神,她颇有些遗憾道:“我还想着到山上却看看日出,看来是不行了···”
殷无灾道:“日出每日都有,并无什么稀奇,等师父好了,我再陪师父去看。”
这之后柳春亭只得又困在屋子内修养,公生奇再不露面了,大概是见到她心烦,只有殷无灾每日来问药。
时间一长,柳春亭都有些错觉,仿佛这谷内只有他们俩人,殷无灾对她恭敬又关怀,像是一夕之间懂事了,再不似过去那样跟她闹变扭。这变化让柳春亭很欣喜,她难免想起无灾小时候陪在她身畔的日子,说起来,无灾才是第一个真正和她相伴的人,他在她身边的时候比任何人都长,借着教养他,她才学会如何与人相处,也渐渐磨平了一些性子。
一日,柳春亭在屋子里等着殷无灾来送药,等了半天,来的却不是殷无灾,而是绿牙。
绿牙长高了许多,身上的肉也没有了,脸上的样子倒没有大变,但性格却变了,他进来放下药就要跑,比过去害羞了许多。
柳春亭忙把他叫住,问他无灾怎么没有来。
“无灾今日要喝药。”绿牙跑到了门外才开口,他也没有看柳春亭,只盯着地上,像在找什么。
柳春亭哭笑不得道:“你做什么?不认识我了吗?”
绿牙不说话,抬头飞快地看了她一眼。
柳春亭一怔,她才看见绿牙从下颚到脖子上伏着的一片疤痕,一看就是火烧的。
她心神恍惚,收敛了笑,低声问道:“ “那···无灾住在何处,我去看看他。”
绿牙说:“他和我住一起,你···你不用去看。”
说完这句绿牙就跑了,柳春亭默默看着敞开的门,一只小鸟落到她门口,啾啾叫了几声就飞走了,她从床上下来,端起碗,一口气把药给喝干净了,喝完之后把碗一放就朝外头走。
她走到绿牙屋子门口,绿牙不在屋子里,柳春亭叫了几声没人应,她自己推门进去了,这屋子比过去大了许多,桌椅散乱摆着,地上还有草叶干泥。
她一步步朝里走,药味越来越浓,她绕过一扇屏风,总算看到了床,不仅是床,还有正中央放着一个大木桶,桶里还泡着一个人。
虽然这人是背对着她,屋内又水汽蒸腾的,柳春亭也一眼认出来是殷无灾,她话都来不及说,慌忙转身往外走。
“谁?”殷无灾察觉到了脚步声,开口问。
“····”柳春亭不想开口,此情此景实在太不适宜了,她人已经走到了屏风后头,正犹豫着要不要就此跑了算了。
谁料殷无灾像背后长眼,他问:“是师父吗?”
柳春亭只好出声,再不开口倒显得她心不正了。
“···是我···为师来看看你。”她故作淡定。
殷无灾轻声道:“多谢师父。”
“嗯···那你先泡着,为师先走···”柳春亭已经迈了一条腿出去,殷无灾忽然出声打断了她的话。
他说:“师父能不能陪陪我?”
柳春亭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就在屏风后头坐着就行,师父陪我说说话吧。”
隔着一道屏风,殷无灾的声音跟着水汽一起飘过来,扑在她面上。
柳春亭想了想,又往后走了几步,才坐下来,
“你这泡的是什么,怎么一股药味。”她问。
殷无灾答:“药浴,公生先生叫我泡的。”
“你的毒不是解了吗?”柳春亭忙问。
“还有些余毒未净,公生先生说我拖了太久,又用错了药。”殷无灾道。
用错了药?难道是贺二···柳春亭越想越惊。
“小时候师父就常陪着我,怕我玩水受冻。”殷无灾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忙笑道:“那时候你每次洗澡都要洗好久,舍不得起来,还躲在水里憋气。”
殷无灾声音带着笑意道:“师父还被我吓得不轻。”
柳春亭埋怨道:“有一回我一进来发现你脸朝下埋在水里,还以为你···”
她及时住嘴,把“死”字憋了回去,她有些感慨,自己到底不是从前了,也开始忌讳起生死来。
“原来师父还记得。”殷无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