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菱感叹了一下他的容色,旋即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让婢女翻找出来的鲁班锁。
归京路上无聊至极,她闲的时候会看看书,也会玩玩别的小玩意儿,这锁是外祖父给她的,林菱珍惜,归京也带着它。
到了天上漫起红霞,马车才停下轱辘。
“大姑娘,驿站到了,暂且将就一晚,明日便会回府了。”老嬷嬷掀开车帘,令人放了小凳,婢女先一步下马车,然后扶着林菱下来。
“您身子弱,今日的行程辛苦大姑娘了,夫人已经将姑娘的院子收拾了出来,帐子被褥都换了新的,令人熏过三次香才铺上的。”老嬷嬷满脸笑意,慈祥和蔼。
“谢过母亲了,”林菱面色有些苍白,坐水路又换马车,一路上没好好休息过,下了马车后她有些反胃,只是秉着礼数应付完老嬷嬷后,便道:“天色尚早,我去附近转转。”
老嬷嬷嘱咐了林菱带上护卫和婢女,这才放心去驿站收拾林菱今夜暂且住下的房间。
驿站周围其实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景色,林菱走上斜坡看着坡下,远处有一片洼地,很多水鸟会在夜间浮在上面休憩。
驿站其实人来人往,过路的人马倒是挺多的,林菱在坡上站了一会儿,就看到三四批的旅客来投宿,修在京郊不远的驿站,其实也会用来给京内租不起宅子或者住不起客栈的商人长住,一是不在京内价格低,但是又靠近京城,商人要出货的话,只需快马骑上两个时辰便可进京。
林菱之所以慢是因为长日的水路后转乘陆路的不适应,加上体弱和日夜兼程的疲惫,只好龟速慢行,这才下榻在驿站。
好在驿站修的高大宽敞,因是京郊,有时也会接待达官贵人,其实丝毫不逊色于京内的客栈,甚至修的更大。
“大姑娘,现在好些了吗。”婢女关切地问道。
“嗯,现在透了透气,胃里舒服些了。”林菱揉了揉太阳穴,她的视线在斜对面的几个少年那里驻足,接着又扫过其中一个略微眼熟的影子,便收了回来。
洼地里有水鸟,那边传来的声音有些喧嚣,一个少年哈哈大笑,另一个作捧腹状,似是乐的不行。
被嘲的那个挽弓搭箭,但是迟迟不放箭,隔得稍有些远,林菱看不清他的神色。
不过是陌生人罢了,还是不要多关注好。
红霞已经泛了些紫色,林菱望了眼天色,道:“该回去了,免得嬷嬷担心。”
婢女点头,护卫也跟在林菱三尺之外。
忽然一阵破空声响起,利箭尖啸而出,婢女惊慌失措,以至于声音都变得刺耳。
“大姑娘!”
林菱疑惑转头,视野里突然出现一枚箭头,她心神剧震,脑子一片空白,那箭擦过她的发髻,射落了上面浅插着的一朵绒花,发丝断了一络,以至于发钗也插不稳,一并掉了下来。
林菱的唇失了血色,没有站稳,摔倒在地上。
婢女也被惊住了,腿软地滑倒在地,刚刚那支箭离她极近,她只来得及尖叫了,现在见主子摔在地上,也顾不得自己摔了,赶忙去扶。
“大姑娘!”护卫也急了,三步并作两步蹲在林菱身边,因是女眷不好察看,只能粗粗看了身上大约没什么伤口,但并不确定林菱到底有没有伤着。
林菱跪坐在地上,目光有些呆滞,她愣愣地盯着地上,对于婢女和护卫没有给予半点反应。
这把婢女和护卫吓得不轻。
远处的少年见闯了大祸,也顾不得什么了,都围了过来,其中一个似乎是始作俑者的人蹲在林菱面前,嘴唇颤抖似乎要说些什么,但是被婢女一把推开。
“大姑娘要是有什么事,我们是不会放过你的!”婢女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护卫也脸色冷峻,眼神不善地盯着这几人,看衣着是京中人士,但这几位少年出行都是简装打扮,只能看出衣料上好,却看不出身份,京中的达官贵人极多,护卫分不清这几人什么来头,因此没有对少年出手,只是护住林菱,不让这几人接近。
“小椿……”
“大姑娘你没事吧!”婢女终于听到林菱说话,忙询问道。
“我……”林菱抬头看向面前单膝跪地的少年,少年一脸愧疚和慌乱,但她的视野在看清他的脸后便出现了光影,接着就是光影涣散,话还没说完,她就晕倒了。
“大姑娘!”这一晕把婢女吓得不轻,护卫也顾不得女眷有别了,拦腰抱起林菱就往驿站赶。
少年们对视了一眼,也惴惴不安地跟了上去。
护卫抱着林菱冲进驿站,把老嬷嬷吓得不轻,嚷嚷着这是怎么了,一边派人去请郎中,一边拎住婢女的领子呵斥。
“你就是这样看着大姑娘的!”老嬷嬷的眼睛横着,不复在林菱面前的和蔼,对着婢女拿出了管家时的威严。
她本来就是将军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平日里夫人精力不济时就是她帮着夫人管理下人,身上自然是有种威严在的,对着主子自然是和蔼可亲,但若是对待犯了错的下人时,完全就是与主子面前判若两人了。
婢女呜呜地哭泣,既是怕,也是真的担心,可若真是只怪罪她一人没有照看好大姑娘那也是冤,两个弱女子要真是遇上什么事,她一个婢女还真顶不上什么用,毕竟保护主子的安全主要是靠护卫,婢女只是负担主子的生活起居方面。
老嬷嬷也知道是这个理,大姑娘归京时是梁州那边雇的镖卫一路护送到这里,待下了船才由将军府的护卫接手,眼下将军府的护卫保护不力,她该拿的是护卫的错处。
只不过护卫是将军的亲卫,这不是她能管的,只有到了将军府将事情如实禀给主家,让主家惩罚才是。
好在罪魁祸首也跟着进来,婢女眼尖,就在他们踏进门的前一刻,就伸手指着门,抽噎着道:“是他们,他们拿箭射了大姑娘!”
少年们的动作顿时僵住,为首的少年神色僵硬,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像噎住了一般,手上拿着的弓没有拿稳,他又不自觉地想藏住,惊慌之间弓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作案凶器就这么直挺挺地掉在地上,老嬷嬷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室内一时静默。
第2章
老嬷嬷面色不善,朝着落弓的少年兴师问罪:“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居然拿箭射我家的大姑娘,我家大姑娘今日才归京,可是得罪过公子?”
少年一时讪讪,不知道该作何回答。
他支吾了半天,也没憋出半个字来,随行的一位少年出头接话:“我们是射大雁,玉魄箭术不精,误伤了你们姑娘,嬷嬷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能补偿的我们一定补偿!”
老嬷嬷一听,差点没气厥过去,她哆嗦着手指着出头的少年,冷声道:“你当我们是要饭的讹你不成!”
将军府的大姑娘被人拿箭伤到了,要的是赔罪而不是什么补偿,将军府要什么没有,还差这几个混小子的补偿么?
“敢问是哪家的公子,日后定会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