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裴局长说……”

是一位天才沟通天道，以天地灵力为燃料，布下大型幻阵，是她覆盖了所有普通人和大半通灵者的记忆，将鬼怪灵异的存在抹去，替换为更为合理的现象。天道由此将此世界分割出一小部分，化为鬼怪的世界。而那位天才则以血肉化为层层封印，白骨铺就封印之路，她的灵魂永永远远沉入时间长河，于通道处充当阻隔世界融合的最后一道壁障。

冉宿梦说完这些，就见谬晗似乎有所动容，她不再是那副平淡至极无波无澜的模样，而是忽然笑起来，转而大笑，形状疯癫。可笑到后来，她又逐渐安静下来，只眼里闪烁起泪花：“啊，是啊，是的。太多记忆干扰了我，没错，她是天才。她是我们所有人的领袖，是她带给了我们希望……她应该还在的，她会在的。如果她失去意识，通道早就会崩碎了，是的……不管别人能不能、会不会坚持下去，但如果是她的话，一定可以的。”

“毕竟，当初是她主动站出来，愿意去承受这一切。”

谬晗终于有了情绪，她这个人逐渐鲜活过来，好像被染上些许色彩，她絮絮叨叨着：“她真的是天才，以她的天赋，带领我们，从鬼怪嘴里为人类打下一片区域繁衍生机，鬼怪甚至愿意立誓停战，只要定期为他们送上普通人作为‘祭品’。如果给她时间，她能成长得更厉害，她是前所未有的天才！当然，我也是，不过我比不过她，我的时间与空间能力是最后大家逐步献祭才到这个地步，而其他能力也是同伴不愿停留在此，转移给我的……她不一样，她是我们的领袖，她拒绝了那不平等的协议，而我们追随她。”

但这一切，但发展至今，并非一个人的付出，而是一代人的付出。她们都算得上是那时候的天才，是她们的自我牺牲、自我献祭，将能力与希望如同接力棒一般传递给更有希望的人，才真正完成了隔绝世界、稳固并封印通道。

“我们最初的计划是等，等到两方世界联系越来越微弱，直至没有时，将通道炸毁，令一切联系尽断。”

就跟放风筝一样，只是放风筝需要的风力在这里是“时间与空间”，也是时间长河的流淌与消磨，放飞的幻梦世界，现实这边镇守通道的便是握风筝的人。她们要与镇压通道的那位联系上，在恰当的时间令她“自爆”，如同剪刀将一切剪断。

这就是她们那时候的计划。粗糙的、大胆的，异想天开却真的这样努力去实行的计划。

只是她们小看了时间。有人在“永恒”中发疯，有人遗失自我遗失记忆，有人放弃坚持自我了解……

在长久的沉默中，谬晗好像想起了许多事情，她叹息一声，看向苌风枝。苌风枝注意到她的时间，回头望过来，笑着朝她吐出一口烟雾。谬晗便无奈一笑，看向冉宿梦，“你们是想加固封印吗？”

“嗯，一开始是有这个打算，因为白从霜她比较擅长阵法，或许可以修补一下。”冉宿梦解释说道，但现在看来……两界封印也好、通道也好，关键点好像在这些前辈的精神状态上啊！毕竟如果按照她们的计划断开两界，那得保证镇压长河、通道的那位天才前辈依旧有自我意识并且能够做到“自爆”，而守护通道封印……重点似乎在于这位前辈的“永恒”领域。

嗯，但这两位前辈的精神状况似乎还不错？冉宿梦觉得她们的情绪要比白从霜还稳定些呢？白从霜刚刚毁去那么多记忆片段，这位谬晗前辈都平淡接受了呢。“前辈，为什么你打算过几年打开领域？”

“一个盼头罢了。过几年……几年复几年，我们也无法准确得知外界到底过了几年。”谬晗自嘲一笑，“不过人力之有限，过几年我说不定真会暴毙，到时候你们就一起出去了。风枝她……”

谬晗有些不确定地说：“我不确定我死后，风枝会不会死。虽说是‘永恒’，一切暂停，但骤然与外界相接，她活着出去算是旧时代的老人了，会不会发生什么特殊效应也不知。不过我还是希望她能活下去的。”

苌风枝翻了个白眼：“我当然要活下去。大好年华在这儿守了不知多少年，我还想出去尝尝他们记忆里那些真正的烟草是什么味呢。”

冉宿梦：原来你说的几年后就出去都是骗人的，是缓兵之计啊！

不过……这种缓兵之计，何尝又不是一种自我欺骗呢？如果不这样想，恐怕早就崩溃了吧。冉宿梦抿了下唇，尤其是在谬晗看来，领导她们的精神支柱因镇压失联，无法得知现状，而一路同行的同伴们也一个一个、一个一个的离她们而去。一直坚守下来的，竟只剩下她们两人了。

第165章 /场/域/冒/险/六/

冉宿梦久久无言。所以, 眼下的情况是……

因为谬晗仍在努力坚持、封印一切，所以这通道暂时还是稳固的，哪怕偶有漏洞, 也并非是从通道里放出去的，而是世界与世界靠近产生的随机裂缝让幽魂、暗影溜到了现实。

但也恰恰因为谬晗仍在坚持，且这封印不能贸然打开, 否则功亏一篑。所以但凡进入此处欲要寻求一个真相、寻求一个解决方法的处理局前辈们全都被困在了这里，包括她和白从霜。

“可, 难道就这么……这么下去？”冉宿梦觉得再等下去情况似乎只会越来越糟，毕竟……两个世界在最开始确实是分割开、远离掉了的, 但是不知为何前辈们没能在最佳距离时彻底断开连接，所以现在……两个世界正在不断靠近，正在融合。这样等下去, 谬晗她们此刻的坚持只是在阻止幻梦世界的鬼怪在彻底融合之前来到现实。待两方世界彻底融合，防守、封印一个通道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如果你们有可行的办法, 我们愿意配合。”谬晗抿了下唇, 如是说道。她与苌风枝都不是顽固的人，如果冉宿梦她们, 或者说之前来到此处的处理局精锐们能给出更为可行的办法，那肯定比守着等死要好。只是来到此处的处理局精锐们也并无办法，他们踏足此地就是为了寻求救世之法, 哪里能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呢？不过这位人类与这位鬼怪同行，或许有不一样的想法也说不定。

办法？她们哪有什么可行的办法。冉宿梦思忖着，这要是能与裴局长联系上, 告诉裴局长如今的局面, 说不定还能群策群力想出几个可能成功的法子。

这是两个世界的事，或许并非只能从人类方下手？而且, 那位前辈为何联系不上……如果可以，最好还是去通道内看一看才行。这两位前辈怕是因为能力特性无法离开此处，她们可能也不信之前进来的那些人类。但既然在很久以前有鬼怪从幻梦世界的通道来到这里，那她们或许也能从通道去往幻梦世界。

“不，这会使通道在鬼怪世界……幻梦世界显形。”谬晗摇头说道，至于另个世界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采用了冉宿梦的命名。“再封印需要时间，按你们所说那个世界的发展……恐怕那些鬼怪不会给我再次掩盖的时间。”这样一来，岂不功亏一篑？

“请问前辈，这里还剩多少可用的阵法材料？”白从霜稍作思索，开口询问。

“你是想设阵法？”这确实是个可拖延的法子，但再逆天的阵法也不可能把所有鬼怪都挡下来吧？

“我在那一世界拥有一点势力，和一点影响力。”白从霜开口说道，再加上玄水圣教如今与两宫合作，她在现实这么多天，幻梦世界应当也过了几个月。按照时间发酵，如果虞之野办得好的话……说不定其他宫也得到了些消息，或多或少想要分一杯羹。

实力压制，再加上利益引诱，如今幻梦世界明面上的势力是能被管辖住的。纵使有几个不服管教的，白从霜也不介意上门拜访一番，“讲讲道理”。她比较担忧的，是那些许久不曾出世的老鬼。那些潜藏的老东西不参与鬼怪势力争斗，白从霜也无从得知他们具体实力，甚至连幻梦世界到底还有多少老家伙活着都不知道。这才是隐患。

幻梦世界如今的那些鬼怪仅是知道人类存在，会天然被血肉吸引，却没见过人类也没吃过人类，这样一来，牲畜血肉完全可以将他们引诱住。更何况幻梦世界的厨子这么多年更新换代，连幻梦世界那般匮乏的“食物”都能做得有滋有味，这得了新鲜食材，还不得烹饪出“惊为天人”的美食？

就怕有老鬼是在最初期残活下来。

“这计划确实有些冒险。有许多不稳定因素。”白从霜如实说道。

“最初期活下来的老鬼？如果真有鬼怪是在最初分离世界活下，以你们鬼怪的寿命……他们为了活下来，应当早就没有鼎盛的实力了。”谬晗与苌风枝对最初鬼怪的了解远大于白从霜，谬晗判断着，多瞧了两眼白从霜，说道，“那些鬼怪再强，也不会是你对手。”

“你与我说实话，你口中的一点势力与一点影响，到底是多少？”谬晗认真考虑起这事来，她盯住白从霜，“不要夸张，也不必谦虚。”

“我那方世界顶尖势力大致可分为十二宫与三圣教。而我是玄水圣教教主，目前与星纪、玄枵二宫处于合作关系。”白从霜回答道，“至于影响力。近期之事……我杀了实沈宫主与始天教主，迫使这两势力内部进行了一点小清洗。”

谬晗：“……”

苌风枝：“……”

“你实力在那方世界如何？”谬晗不得不再次追问起来，她当然知道方才白从霜并未使用全力，但这“全力”的极限在哪里？

“我在四位宫主的围剿下杀死了其中二人，剩余二人溃逃。”白从霜顿了顿，“不过我近来有所精进，应当能发挥得更好。”

她与冉宿梦愈发亲密，也不知是印记影响还是如何，白从霜总会有各种各样的感悟，实力方面自然有了些许提升。

“我现在的实力，对付一位宫主应当不成问题。如果要拖延、周旋，三个……我应该也行。”冉宿梦想到自己体内蓬勃的三种力量，信心满满道。尽管她实战经验略有逊色，但她不怕死啊！大不了就被遣返后自己重新回去，不就是死亡瞬间的感受嘛？她早就习惯了。

那帮鬼难道真能同时杀了她与白从霜？冉宿梦不信。

但是“不怕死”这一项，就足以令大多鬼怪战时退却。

至于人海战术？派低阶小鬼冲锋？开玩笑，鬼怪领域一开，那些炮灰甚至不能引起上阶注意就会化为养分。

实力等阶的碾压，是很致命的。

“……我带你去看看阵法材料吧。”谬晗冷静思考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打算试一试。如果不知道两个世界已经在逐渐融合、逼近，或许她会坚守此处，绝不做什么冒险的尝试，但如今现状至此，她还是想要挣扎一番。

她们付出了这样多，牺牲的前辈有那么多，她们甚至还没能看到如今人类安稳发展、平凡生活的样子啊。说不甘心，也是有的。

试一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