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托儿。”姜淮将吃空了的壳儿眯着眼投进远处垃圾桶,满意地一拍手:“游客见着小孩儿拍了又没给钱,自是以为合影不要钱。等他们当真拍上了,那穿军装的,二维码就得掏出来了。”
“还有那些拿着苗绣,胳膊上套着银镯子的小孩儿,多半拿的也不是真玩意儿,流水线产出的工艺品骗骗游客,旅游业本就是个不图回头客的行业。”姜淮叹一口气:“这些小孩儿是真便宜,我是真不敢用童工啊!”
她一副想赚钱又想省钱忍得抓心挠肺的样子,向野递过去一张纸巾:“那你说,咱要找什么样的?”
不要钱的员工才是顶呱呱的好员工,能赚钱就是自己人,姜淮对向野的一声“咱”未曾否认,神秘兮兮地问他:“你知道,凤凰古城九景吗?”
他当然不知道。
“这九景,分别是沈从文故居、熊希龄故居、杨家祠堂、东门城楼、沱江泛舟、万寿宫、崇德堂、古城博物馆和虹桥。”她掰着手指数:“比起后面几个,《边城》小说给文青男女带来的影响更为深远,也是古城里最为受欢迎的景点。”
“名人故居一旦作为商品开始售卖门票,自然逃不开计算成本的问题,景区为了节省成本,在旺季往往会选择在网上发布一些日结的招聘信息。”姜淮一扬手机,眉毛得意地一挑:“而这些接受短期招聘兼职的人,才是我们要选择的目标对象。”
不远处是刻着“凤凰城”三个字的牌坊,从刚才开始一直沉默着由对方发挥的向野幽幽开口:“既然你说这里商业化严重,原住民贩卖情怀…怎么会想到要来这里?”
“当地人说,凤凰500岁集香木自焚而获重生,湘西有一小城,经千百年战争洗礼而放异彩,亦名凤凰。
凤凰鸟,凤凰城,一来自天国,一降于尘世,这座传说中的艳遇之城,会筛选不合适的情侣,是传说中爱情缘起,与新人倾盖如故,一见倾心的地方,失意人会在此获得爱情的涅槃重生。”姜淮看了一眼牌坊方向,一咧嘴:“不过我是个俗人,什么爱不爱的,不过寻个僻静,开个小店赚点钱。”
凤凰城牌坊旁营街的小巷子拐进去就是沈从文故居,故居不单独售票,包含在148元的通票内,姜淮心疼地龇牙咧嘴,直骂土匪。
故居内陈设的是一些图片和生平介绍,家具除了儿时的书桌和书篮外,大多是从北京的住所运来,室内人多闷热,向野郁闷地转了一圈,却发现刚刚还跟在自己身后的姜淮,不见了。
寻了一圈,又绕回门口售票处,穿着红马甲的年轻苗族小哥黝黑的脸上浮现一丝羞郝,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姜淮像是与他十分熟识一般,附在耳边轻声诱惑:“小哥,晚上想找个兼职做做不啦~轻松的买卖!就在临街的‘不渡客栈’哟!”
向野额上青筋一跳:“姜淮!”
这一声动静不小,不少游客看过来,姜淮小跑着拽过人,压着声小声怒斥:“你这么大声做什么!怕人不知道我们在挖墙脚吗?!”
扭头又朝那苗族小哥赔笑,细细说明自己的来意。
“客栈…前台倒班?”小哥年纪和张芹瞧着一般大。
“旺季日结薪资,总不会比你站岗少。”姜淮笑意堆起,两个手指竖起一晃悠:“一天还管两顿饭。”
苗族小哥的眼,“唰”一下就亮了。
向野不动声色隔开二人距离,手捏了一把姜淮腰上软肉:“这么殷勤做什么。”
第10章想要的话,得求我(微h)
苗族小哥微皱着眉,眉心折起一则浅浅忧愁又迅速放下,倒不是介意向野的态度,他另有他的顾虑:“那个…我能不能问问…”
姜淮扒拉走挡在面前的向野:“你问。”
四只眼睛盯着,他倒不好意思了:“…管住吗?”
姜淮倒奇了:“你不是本地人?”
年轻人摇头,又点头:“我是附近矮寨镇人。”
见两个外乡人面色茫然,又继续补充“也就是常说的德夯苗寨。”
姜淮扶着额想了会,终于回忆起这名儿在哪听说过了:“是那个擅做苗鼓的德夯苗寨吗?”
对方点头,姜淮嘴角笑意扩大,扭头朝向野道:“这小哥,还是张芹老乡呢!”
“哗啦”一声,苗族小哥手中叠得高高的门票突然散落,他慌忙去捡。
姜淮和向野疑惑对视一眼,也弯下腰帮忙。年轻人有些迷茫的声音在二人耳边响起:“你们说的张芹,是不是眼角鼻梁处,有颗痣?”
姜淮点点头。
门票沾了灰,乖顺地被男子握在手心。他的声音有些抖:“可是我里阿说,张芹姐嫁给洞神,做洞娘去了。她怎么会在凤凰古城呢?”
过去老湘西传言,苗族某些部落里有一些未婚女子,到了一定的适婚年纪还未出嫁,在经过当地一些洞口时不经意间朝里看一眼,之后便是一副痴缠状态。部落人认为,这是魂儿被洞神勾去了,被洞神留下做新娘了。
狄轩的里阿,就是这么跟他说的。
同村的张芹姐犯了病了,魂都被洞神勾去了,夜里自己偷溜跑出去摔进洞里,被大人留下做洞娘了。
他不信,但周遭长辈们忙着举办婚礼在苗寨中,落花洞女的家人是不能为她们举办丧礼的,被神看上是天大的喜事,得披上红妆,以示新婚之喜。
除了张芹之外,狄轩几乎是村寨里最后一位留下的年轻人了。
满目刺眼的红戳痛了他,他连夜逃到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张芹姐口中向往的凤凰古城。
“原来你还活着。”
姜淮在夜间最忙碌的时候接替了张芹的工作,苗族少男少女蜷缩在沱江水岸,身后是非洲鼓作伴吟唱的男声。
向野唱的,是张芹干活时曾经哼过的《飞向苗乡侗寨》“醉在苗乡,醉在侗寨,让心灵回归…”
张芹抓了一把被江风吹乱的碎发,抬头和对方对视:“我从来就没做过什么荳á耵ě苏落花洞女。”
一切都是她编的。
苗寨里这些年跑出去不少年轻人,剩下的这些倒成了老一辈手里能抓住的浮木似的,劝着早些嫁人,留下个娃娃,娃娃生了,根也就扎下了。
张芹不想,不想这一生再有如姆妈经历过的一切生儿育女盼夫心切又妒怨煎熬的烦恼。
装作被洞神勾了魂,再伪造跌入洞中的痕迹,连夜跑出去,她一点都不后悔。
要说有什么后悔的,便是没狠下心跑远点,如今倒被人瞧见了。
果然,狄轩咬着牙:“这事要是被寨子里的人知道了,你会没命的!”
借了洞神的名义,是为亵神,届时全村寨都会将她丢进洞中,成全洞娘的新娘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