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炫也沉默了下来，耳边只有两道平稳低缓的呼吸声，渐渐的，它们交织在了一起。
“为什么要瞒着我。”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要瞒着他，无论是妈妈的死因、神秘的二哥、杨寒川的病亦或者杨哲的恋情，他们统统都要瞒着他。
“抱歉。”
杨寒川轻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我是在半年前发现的。”
只是一次偶然，在给杨炫挑礼物时撞见了他们。他记得那天是情人节，身为哥哥，他是不该在情人节这一天送亲弟弟礼物的，但他不是一个好哥哥，也没有什么道德伦理的观念，别人问他是不是要送女朋友，他摇摇头，笑着说：“送给男朋友。”
然后那个人讶异了一瞬，替他挑了一款适合男士的香水，“很多男明星都爱用这款香水，香味清爽，前调是柑橘味，后调是海盐柠檬味。”
等待包装香水的时间，杨寒川去外面接了个电话，是孙瑛打来的，他谈着工作，无意间抬眸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他的父亲，正与一个看上去跟杨炫差不多大的孩子亲昵地走进了那个奢侈品店中。杨寒川挂断电话，透过玻璃，目光紧紧地跟随着杨哲。
“乖乖，我恨他。”
杨炫呆住，他第一次听到杨寒川用厌恶的语气说出“恨”这个字，在他的印象中，杨寒川从来没有厌恶过什么人，更没有恨过什么人。
杨炫问：“因为他抛弃了妈妈？”
“不。”杨寒川的声音中带着说不出的冷意，“他又一次抛弃了你。”
为什么是又一次？杨炫追问：“什么意思？”
杨寒川却不再多言，只说：“乖乖，我很自私。我想让你亲眼看到这一幕，想看到你因为愤怒而与杨哲断绝父子关系。这样的话……这个世界上你就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他当真是个疯子。
“乖乖，从你出生的那一天起，我便想做你唯一的亲人了。”
“你他妈……”杨炫深吸一口气：“恋童癖去死！”
他挂了电话，烦躁地将手机关了机，理不直气也壮地逃了课，蹬蹬蹬爬到阁楼上便将自己摔在了床上。
他当然知道杨寒川不是那种恋童的变态，他隐约察觉到杨寒川的每一句话里都暗藏着深意，可他听不懂话外之音，便因此而烦躁。
不过他有一种奇怪的直觉，他直觉与他那个神秘的二哥有极大的关联。
杨炫彻底断开了与杨哲、杨寒川的联系，因为连着几天不去学校上课，被导员找了家长，杨寒川主动联系过他一次，被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直到校方亲自联系了他，说如果再不回去上课的话，便记全科挂科的处分。杨炫老实了两天，第三天时又开始不安分了，花钱找人代他上课，自己跑去懒猫网咖打游戏了。
“你好久不来了，我还以为你不爱我了呢。”刘哥凑到杨炫跟前，盯着屏幕上男性角色身上那一套炫酷的衣服，“操，这衣服贵得很。”
杨炫专注地盯着游戏画面，注意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时，反应极迅速地开枪射击，然后顺利吃鸡。
摘下耳机，杨炫看向刘哥，茫然地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刘哥无语凝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玩你的，不用管我。”
杨炫又开了下一把，听到刘哥问：“上次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屏幕上的等待时间，淡淡回答：“惹到了几个小混混而已，没什么大碍。”
刘哥松了口气：“那就行。”
他忽然想起什么：“今天几号来着？”
翻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我靠，今天九号了，兄弟生日快乐啊。”
杨炫扯了扯嘴角：“谢了。”
“老板，开个机子。”
刘哥应了声，小跑过去给人开机子去了。
杨炫听着那道声音有点耳熟，正欲扭头看过去时，游戏在这时开了。他戴上耳机，不再管什么声音是否耳熟，专注地打起了游戏。
片刻后，余光察觉到有个人坐在了他旁边的电脑前，支着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侧脸看。杨炫反感地蹙了下眉，找到一处掩体蹲下，不耐烦地扭过头去：“看你妈啊。”
他甚至懒得抬起眼皮去看一眼那人的脸，只看到那人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卫衣。
那人看着他懒散又烦躁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了声，食指讨人厌地挑了挑杨炫的耳机，一个走神被隐藏在对面楼里的敌人狙死，气得一把摘掉耳机，哐当一声摔在了桌子上，“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
杨炫终于肯施舍给他一个眼神，表情凝固一瞬，“操，还真是有病。”
那人故作委屈：“你好过分，我千里迢迢跑过来给你送生日礼物，你竟然说我有病。”
正是乌鸦。
他曲起手指点了点桌上的一份文件，看到杨炫抽走后，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意，“生日快乐，希望这份礼物能使你满意。”
杨炫白了他一眼，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他攥了攥拳，调整了下呼吸，深吸一口气，掀开了文件。
他看到杨炫的眸子轻微颤抖，表情逐渐僵硬，视线凝固，死死地钉在了某一处。
乌鸦笑吟吟地问：“怎么了？”
他翘起二郎腿，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转动着左手拇指上的扳指，声音缓慢低沉：“是不是看到了某个熟悉的名字。”
他压下了文件夹，看着上面那个熟悉的名字，“啧啧”两声：“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时，着实被吓到了，你呢？”
杨炫根本听不到面前的人在说些什么，原本嘈杂的叫骂声和敲击键盘的声音尽数消失，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和手中的那份文件，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他环顾四周，周围白茫茫一片，与纸张融为一体，如此一来，上面的黑字便更加刺眼。
文件的第一页是个人的身份资料，在姓名那一栏的后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无论是看上去，还是在心里默念时听起来，都无比的熟悉，此刻却又无比的陌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