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鞋子不好弄,千层底乔伊自己不会纳,去城里又没鞋票,解放鞋买不了,胶鞋也不便宜,咬牙要买结果码数没了。所以乔伊就准备了一双袜子。袜子纯羊毛的。这还是今年她找队长换了个放羊的活计,天天偷着薅羊毛攒起来的。乔伊很聪明,不会逮着一只羊薅,十几只羊轮着来,一个月才攒够四双袜子的量,在家自己织起来。小锁一双,老东西一双,还有两双是给刘顺的。她自己的不急,练熟练了才能织的更精细。
乔伊本身是个冷清的人,无法爱心泛滥,对小锁,尽到的只是母亲的责任,她不会把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先紧着他。这样伟大奉献型的做法她也做不出来,公平分配,才是她的生活方式。
乔伊挑了个天气好的日子和队长请假好,往农场走去。四月了,再也不见天地白茫茫真干净的荒茫,嫩绿的草芽钻出地面,招展着它们的生命活力。迎面吹来的风依然冷得像刀子,乔伊裹着厚实头巾要好些,就是鼻头被冻的通红的。
如上次那般将近中午才到的农场。
“同志你找谁?”干瘦的大爷接待的乔伊。他还记得这位女同志去年年底来过。一身粗布棉衣充满了他们这边的乡土气,不过以他见识广博的眼光,看出来女同志乡土气息下的娇媚,尤其是胸前丰满异常,宽松的棉袄都掩盖不住母性的骄傲资本,所以过了近两个月,还对她有印象。
“我来看大河生产队的刘顺。”乔伊说了自己要见的人,摸出一小把糖塞到大爷手里,“还请大家行个方便。”
“这位同志,不是小老头我不想帮你,是真的帮不了你。”老大爷把糖退回给乔伊。
从农场往回走的路上,乔伊还都是脚步虚浮,精神恍惚的。
她的背上多了两个包袱,一个是她带来的,一个是农场大爷交给她的,是刘顺的遗物。
“可能饿的很了,去好东生产队偷苞米吃,被逮了个正着,脑袋砸破了,当时人就没了……”
这就是他说的有吃有喝?
他对她究竟存了多少欺骗?
乔伊一向冷清的心就那么被牵痛的无以复加。她欠了刘顺,以为可以慢慢还,结果越欠越多。
这辈子都还不清。
刘顺的遗物很简单,一件棉衣,一颗水果糖。棉衣还很簇新,没多少穿过的痕迹,显然被主人细心的保护着。水果糖可能贴身放久了,有些融化开来,糖浆黏着糖纸,彩色糖纸的颜色褪色成灰白,不见最初的光鲜亮丽。
暗光下的公媳(52) <快穿之在水伊人(小乖怪)|PO18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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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光下的公媳(52)
看着这两样东西,乔伊目光是复杂的,许多场景交织在一起,有一种透人心扉的痛楚。
“农场不缺吃喝,你自己留着吃,我拿一颗就行了。”
“再说了,我也不爱吃甜的。”
那时的他语气轻快,甚至用眼神告诉她,他对糖果的不屑一顾。
递给她遗物的大爷说这两样是刘顺最珍视的。
刘顺,你让我说什么好呢?可这世上不会再有刘顺。乔伊很难过,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她的难过更多的是愧疚,无法还清,永远压在心上,时不时在心上拉扯一下。
不久,生产队也得到了刘顺身死的消息,这时候队员倒不吝他们的同情心了。
“狗顺也是可怜人,打小没了爹娘,东家一口西家一口的长大,好日子没过一天,人就没了,唉,都是命啊!”
“可不是咋的,媳妇也没娶上,老刘家绝后了,以后清明也没人给他们烧纸钱啊。”
“狗顺本性不坏,我老寒腿犯了的时候家里的活他没少帮着干。”
“也怪他自己,学啥不好,学小偷小摸,早晚啊会有这么一天。”
“狗顺那娃命苦。”
乔伊浑浑噩噩了好几天,直到有次打井水差点栽进井里,这样的情况才有所好转。
再难过日子也得过,一天天的还过得非常快。时间不会为了谁的心情有任何的停留。一晃眼六年过去了,小锁也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孩长成了小正太。模样七分随了乔伊,一分随了王笙,两分随了他自己,光外表而言,非常的招人稀罕。
这一年发生了好几件大事。政治方向转变,高考恢复。
乔伊等这个机会等了很多年,早为此做了充分的准备。机会总是愿意先给有准备的人。河生产队一共有两个知青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一个是乔伊,还有个是京区来的男知青。
“妈妈,你去念大学了,那我怎么办?”
“你在家里和爷爷一起生活,等妈妈毕业了,再来接你去城里。不过啊,暑假寒假妈妈还是可以回来看你的。”对小锁的安排乔伊早就想好了。
小锁的年纪半大不小,帮不上乔伊多少忙,让他早早先睡下了。忙活完杂七杂八的活,点上油灯做起针线活,顺便等某人的到来。收到大学通知书的事在村里全开了,他不可能不来。
果然,到了八点多,老男人就抹黑过来了。
“我不会阻拦你的前程。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不管你走到哪里。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我希望你不会忘记。。”王成根话没说完,唇便轻轻抿起,彰显着他的慌乱和不安,看着乔伊的眼神带着复杂,以及一如既往的温情。
从此,她是天上飞的凤凰,他是泥里的草根,不单辈分难解,身份亦是云泥之别。可他却什么都不能说,往大了想,国家建设需要人才,往小了想,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迈进大学校门,前程可期。
乔伊多少猜到他在想什么,给出承诺:“无论我走到哪里,这里都是我的家,永远的归宿。小锁你先带着。学校放假了,我会回来看他,看你。”
乔伊的话给王成刚吃了颗定心丸。
他早就知道乔伊想去高考。可在他想来高考那是多难的事啊,哪能说考就考上的,便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下午大队里传扬开,队员们向他道贺说他们王家出了个聊不得的大学生。他陪着笑,心里却没着没落的,存在了太多的不确定。
既为她的学识骄傲自豪,又为她的即将离去彷徨不安。有多少知青返城后再也无音讯?孩子丈夫通通不要了。见识了太多真实的残酷例子,王成根也怕时间可城市繁华消磨了她对他的情感。敢夺走他的所有悲喜。
可他不会做她的拦路石。
如今,听他这么说,他就信她。
“伊伊……”
王成根轻抚着乔伊的脸颊,仍是低沉的声音带着丝丝缕缕的痴迷。他年近五十,她依然青春貌美,眼中的沉痛一闪而过:“最重要的一点,别忘了爹。”
乔伊任由他抚摸着,知道此时此刻老男人需要的是安抚,直到身体被拦腰抱起,平放到炕上。乔伊才去打断:“小锁刚睡下的。”
“爹轻一点。”王成根紧紧抱着乔伊,圈在她腰间的手臂收紧,似乎在害怕着什么一般,紧紧圈环着她,仿佛要把她揉进身体里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