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1)

一次又一次,他因贪恋政迟的偏爱下不去狠手,无数可以杀了他的机会摆在面前,他都选择一拖再拖。这是三流谍战片最为人诟病的情节之一:杀手对自己的目标产生不可控的感情,这份感情没有浓厚到让他完全倒戈,也不足以让他背叛原主。

一个完全失格的尴尬角色。

若他坚定一些,说不定能获得一个讨观众喜欢的悲剧式结局,但现在,他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像个待删改的丑角,从头到尾没有任何改变。

政迟耐心丧尽,举着枪对他下最后通牒,“让开。”

越遥挡在白燮临的身前,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神坚定许多。

他沉默地看着政迟,政迟也沉默地看着他,并没有僵持多久。

“我给过你机会。”

“我知道。”越遥看他的眼神里带了些歉意,手伸向腰间的枪匣,“抱歉。”

白燮临了然地松开胳膊,越遥一步一步向他走来,表情很淡。

政迟咬牙切齿地喊,“我叫你别动!”

他充耳未闻,拔出手枪,对准政迟的眉心,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忍住不去在意政迟眼中的情绪。

最终,只听见政迟失望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越遥的手指搭扣在扳机上,正待使力,电光火石之间,一声巨响。

子弹冲破空气,精准地打穿了越遥的身体。痛感像火灼一般从肋骨下方电导播散至全身,连骨带皮都在滚水中煮沸了似的,因剧痛和急速失血跌跪在地,动了动嘴唇,最终只是笑笑。

也不意外。

政迟自上而下地俯视着越遥,枪口再一次对准胸口,用一种从来都没见过的冷漠语调,“打偏了。”

“阿迟……咳……”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我……知道。”他艰难地点点头,血不断渗出,染湿了黑色的衬衣,他慢慢爬起来,扶着被桅杆折断的护栏。“抱歉。”

下面是平静的大海,蔚蓝幽深,一望无际。

坠落的太快,耳边的海风呼啸,听着像谁在耳边恼羞成怒地呐喊。

“你还在恨我吗?”

大概除了这句话,也不知该问什么合适。

时隔五年,越遥再一次出现在他面前,隔着滚热茶水蒸腾而起的淡雾,似乎两个人都没怎么变。

不,政迟还是变了一些的。见越遥送茶来,他笑了笑就接过去,没有刻意去为难,抬起那盏普洱,品得倒是十分专注。

他没有对茶水表达出什么评价,但看表情大概是对味道满意的,见越遥在看他,是在等他回答,于是政迟说,“我恨你做什么。”

越遥顿了顿,脸上那份强撑出来的热切挂得艰难了些,单看时,和他坠海时的那个笑容倒是很像,“你过得好像很不错。”

他笑得实在勉强,政迟看在眼里,有些不解,“白燮临派你过来,就是和我说这些的?”

越遥摇头,“不,只是我想见见你。”

“见我?”

像是闲谈时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趣闻,政迟发出闷沉的笑声。“见我,为什么要通过殷时嬿来约。”

他说怎么破天荒的殷时嬿来找他谈话,要认真来说,这女人真出现在这里,反倒比越遥还让他感到意外。

“不然没有办法私下联系到你。”

政迟挑眉,“看来他把你管教得很严。”

越遥垂下眼,他能感受到戏谑的目光在身上裸露在外的伤痕处徘徊,不像是在看人,只像在观摩事物。

一寸寸,将他刨开一般。

他没有刻意掩的那些伤疤,在这样的目光下又烧灼起来,像蚂蚁在爬。

至少在他的记忆里,政迟没有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他。那种偏执的、珍惜的,甚至于饱含欲望的眼神才是他所熟悉的。

即便在最后,他开枪之后垂视也挟带着被背叛的失望情绪。

政迟没有久坐的意思,起身的时候不忘将茶盏放下。

他将腕表重新扣在手腕,说话的语调显得漫不经心,“为什么要这么为难自己。”

“……”

越遥还坐在原地,政迟走近他身边,扳起他的脸,带着赏味的目光检视一般游走在丑陋的伤处,“五年来沓无音讯,我当做白燮临是真的珍惜你。既然我亲手开了枪,那要说什么带着情绪的话,也不太现实。”

越遥垂下眼,“我没有这样想过,也没有责怪你。”

政迟的手一顿,琢磨似的在嘴里尝了尝这句话,“……责怪我。”他看向越遥,“不是你自己跳下去的吗。”

当着他的面,毅然决然地。为白燮临的反击争取到注意力和时机,一己之力让形势扭转。

越遥以为他生气,深吸一口气,“抱歉,我不该这么说。”

“你想怎么说都行。”政迟轻描淡写地笑笑,手一路向下,绕开越遥喉结上的伤处,顺着白皙的皮肤,伸进衣服里,能感觉手掌下的肉体紧张地绷紧,继而又松弛下来。

“毕竟是我开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