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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廖青的记忆力尚可,也喜欢读书,看过很多杂七杂八的课外书,加上她的数学和物理都不太好,所以她准备扬长避短,选择学文科。
但班主任却建议她选理科,告诉她小地方的女孩,学文科没有出路,毕业很难在大城市找到好工作;父母却说她文六科和理六科的成绩差别不大,她想怎么选就怎么选。
这让廖青很纠结。
任茗一直和她一起上下学,两家又是邻居,她也一直密切关注廖青的情况,自然对她的情绪了如指掌。
收文理分班志愿表的前一天,下了晚自习以后,任茗邀请廖青到她家,两人一起商量分班的事情。
“茗茗,”廖青趴在任茗床上,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青青,别这样看着我,这种大事,撒娇也没用啊,说说你的想法吧。”
任茗坐在廖青对面,背后垫着枕头。
廖青闻言,瘪嘴低头,哼哼唧唧地开始说自己的想法和父母老师的建议。
乔榆一边听,一边打量任茗。
其实他对任茗此人没什么印象,一来是他并不关注身边的同学们,二来是任茗太过中位数,无论是成绩、样貌、脾气,全都中规中矩,没有任何有特色的地方。
唯一不一样的,大概就是她身体实在太差,经常面如纸色,仿佛风一吹就会倒地不起。
就这些简单的信息,还都是乔榆的同桌灌输给他的。
此时,任茗从廖青的视线里看过去,只觉得这个女生温柔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极端冷硬无情的心,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她的情绪都流于表面。
乔榆想起初化人形的小妖怪们,他们的大脑皮层还在生长,人生阅历也不足,一开始就是这样模仿人类的喜怒哀乐的。
廖青说着说着,任茗的妈妈端着两杯热牛奶进来了,她对自家女儿说,“茗茗,很晚了,和青青别聊太晚了啊。”
“嗯,好,”任茗说,起身接过热牛奶,转身递给廖青,“喝吧,没事儿,要是晚了,就发消息告诉阿姨,你今天就和我一起睡吧。”
任茗妈妈叹气,目光稍显落寞,温声和两个小姑娘说,“那我去和项琴姐说一声,青青你就安心陪茗茗吧,别担心,你的牙刷和杯子阿姨都给你留着呢。”
“好哒,谢谢姨姨,”廖青甜甜地回应,任茗则只是温和平淡地点点头,客气又生疏。
太奇怪了,怎么会有女儿对母亲的态度是这样呢?
乔榆心想,周容容说得是对的,任茗甚至不爱自己的父母,那她附身到小任茗身上究竟是为什么呢?
廖青不知道自己体内的“果果”在想什么,她也没心情自言自语,端起热牛奶咕嘟咕嘟喝完以后,廖青又说了一会儿分班的想法。
“茗茗,我该怎么办呀?”廖青问,“我感觉好难受,什么也做不成的感觉,我好笨啊,我还以为自己的文六科成绩会好很多呢。现在我好迷茫。”
任茗垂眸,主动伸手接过廖青手中的玻璃杯,她翻身把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背对着廖青温声说,“不要这么说自己。青青,你怎么会什么也做不成呢?没有学不会的,也没有笨不笨,只有喜欢不喜欢。人总有擅长的地方,只要不停地去尝试,一定能找到自己喜欢的,擅长的方向。”
“那我要怎么选呢?”廖青更迷茫了,委屈地揪住任茗的衣角,“你总是这么说,可我试了很多,都没有成功过。就连原本擅长的也不会了。”
任茗转身,黑白分明的眸子锁定廖青,她难得冷了脸,轻推开廖青,问,“你是在怪我吗?你觉得我在害你?!”
廖青不明白任茗为什么忽然生气了,她愣愣地又去扒任茗的衣角,“你干嘛生气啊?我怎么会那样觉得?我知道的,世上所有人都会背叛我,伤害我,但茗茗绝对不会!”
“你最好真的是这样想的!”
任茗的脸色更加糟糕,她一把推开廖青,迅速下床,拿着两个牛奶杯子走出卧室,留下廖青一个人发呆。
廖青不明所以,她爬起来,抱膝而坐,委屈、不解,还难过,眼泪啪嗒啪嗒地流出眼眶。
“茗茗为什么生气呢?我说错什么了吗?”
乔榆不语,从他接收的廖青经历过的记忆来看,或许任茗是恼羞成怒了,也有可能是良心发现,纠结得难受。
长久以来,任茗不知原因,总是一面虚伪地安慰廖青,一面又鼓励廖青尝试新事物。
但只要廖青有一点点失误,任茗就会告诉廖青,看起来青青也不适合做这个,要不然我们再换换吧,我们总能找到自己适合的地方的。
她的行为给廖青带来了一种很强烈的挫败感。
久而久之,廖青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觉得自己一定会失败,不能接受任何一点点小的挫折,很容易就陷入精神内耗中,渐渐开始跟不上课程,又因此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非常笨,做什么都不可以。
但任茗又很矛盾,有时候她PUA廖青时,无情冷酷得像个机器人,有时候她又下不了手,转而无条件地支持和理解廖青。
这种猫哭耗子假慈悲式的关怀日复一日地重复,早就侵蚀了廖青的内心,在她心里建造出“失败永远失败没有能力没有价值不值得被爱”的等式,时不时就要自己跳出来攻击廖青岌岌可危的精神世界。
所以,为什么还要生气呢?为什么还会不忍呢?
廖青的期中成绩,也是你暗地里篡改的吧?
一个史无前例的计算机天才,竟然甘愿隐藏在人群里,不求名不求利,就这样利用自己的天赋?
乔榆疑惑。
他听到廖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一个场景会被细致体验人在做梦时,更倾向于重现记忆深刻、情绪激动的场景。
‘青青?’乔榆轻声唤廖青。
‘果果,’廖青哭得更凶了,她不知道心底的另一个“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她如实向乔榆求助,‘果果,茗茗生气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我一定很让人讨厌吧,连茗茗都不要我了。可我只有她了。’
廖青下意识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分析自己的每一个字词的情绪,每一句的声调,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糟糕透了,任茗不喜欢她,不再想她做朋友也是正常的。
‘怎么办?呜呜呜呜呜,怎么办啊果果?我不想失去任茗,我只有她了。’
廖青每说一句,乔榆的心脏就下沉一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