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榆温声问,“不太好说吗?”

“也,也没有,”廖青急忙摇头,她心一横,破罐子破摔道,“我妈昨天来了!”

乔榆猜测,“阿姨看见我送你回来了?”

“不是,”廖青的小圆脸皱成一团,说,“她知道我生病了,下周二要和我一起去医院,还有我爸爸。乔榆……”

廖青为难又期待地望向乔榆,希冀对方能明白她的未尽之言。

乔榆了然,问,“要见父母了,好快啊。青青,叔叔阿姨有什么比较喜欢的东西吗?我需要提前准备些什么呢?”

廖青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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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拉扯好几天,廖青还是没能成功建议乔榆下周二不要来了。

毕竟以她的个性,直接说出“乔榆,你下周能不能别过来”比三天不吃饭还难。

乔榆倒是能猜出廖青的意思,但他担心廖青的父母对心理治疗一窍不通,跟着一起去可能会阻碍廖青的治疗。

而且,乔榆出于私欲,也想见见廖青的父母他想先过个明面,好方便他后续刷好感。

就这样,他们两个,一个一棒子说不出来话,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一直拖到了去医院的日子,也没个定论。

理所应当地,周二上午,廖青的首次精神科面诊之旅,变成了四人行。

廖青的爸爸廖国强开车,妈妈项琴坐在副驾,两个年轻人坐在后面。

因为陪同的高中同学是个男生,项琴难免多想,更加关心乔榆的情况,话里话外都是试探的意思。

而担任了多年狱警的廖国强,则看乔榆很不顺眼,项琴问话的时候,他总是时不时冷哼两声,搞得廖青坐立难安,一路如坐针毡,频频用眼神向乔榆道歉。

乔榆全程保持温和的笑意,说话不徐不疾,态度极好,有问必答。

廖青不好意思的时候,他还会用指尖轻拍廖青的手背,示意她没关系,自己能处理,不必抱歉。

乔榆越是这样,廖青就越是觉得羞耻难堪。

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件破衣服,却被卖衣服的商家当成镇店之宝,挂在最好的橱窗里,路过的行人不过多看了两眼,商家就觉得这人一定想买,拉着人家问东问西。

到最后啊,商家自己都快把价格谈好了,结果那行人根本就没想买。

真丢人!真难堪!

狭小的车厢里,廖青度日如年,二十五分钟的车程仿佛被人为拉伸,变得无限漫长。

下车的那一刻,廖青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刑满释放的重犯,不由得长出一口气,解脱似的快步走进大厅,去自助机器取挂号单。

乔榆预约的时间段在上午九点到九点半,不过廖青一行人八点十五就到了候诊室,提前了半个多小时。

导医台的护士给廖青简单科普就诊流程后,发给她三份简短的调查问卷和量表,内容和患者的诊查目的,现在的体验和病史调查。

廖青填完以后,护士收走纸质问卷,用回形针夹着,按顺序放到其他患者的问卷下面。

廖青看着紧闭的诊室,后知后觉地开始紧张。

她双拳紧握,和乔榆隔位坐在候诊椅上,廖国强和项琴两人则坐在他们两人后面。

廖青的大脑被对未知的恐惧占据,她忘记了路上的尴尬,偏过头去看乔榆,嘴唇打颤。

“乔,乔,乔榆……”

“怎么了?你看起来有些过度紧张了,”乔榆说,从廖青的休闲挎包里拿出保温杯,拧开递给她,“深呼吸,来,喝点温水,慢慢喝,能缓解一点。”

廖青依言照做,心脏还是止不住地怦怦急跳。

她攥紧保温杯,大口喘气,问乔榆,“乔榆,我要是很严重该怎么办?要是需要一辈子都吃药,永远都不会好起来了该怎么办?”

廖青没有明说自己很害怕,乔榆却敏锐地察觉到她担心的核心,委婉地点明,“青青,我能体会到你的担心和恐惧,未知的事物确实容易令人不安。不过有些时候,我们自查的结果不一定准确,量表的操作比较复杂,需要标准化的流程和解读,你可以试着稍微,放松一点点,相信医生的判断。而且,即使是重症,也有根治的可能,我,叔叔阿姨,都会陪着你。你可以害怕,但稍微放心些,去检查吧。”

乔榆说话逻辑清晰,极有条理但不失人情味。

廖青听完,竟感到乔榆好像真的了解自己,能理解自己,她惊讶的同时,恐惧感也稍稍散去。

廖青正要回话,项琴就提醒她说叫号叫到她了,催她进诊室。

廖青点头,低声对乔榆说两遍谢谢,接着一面深呼吸,一面同手同脚地走进诊室。

项琴看着女儿慢吞吞的脚步,着急得上火,恨不得和女儿一块进去,抓着廖青坐下,替她和医生说话。

“这孩子!”项琴感慨,不安地坐下来,打开手机浏览器。

搜索的历史记录连着几条,关键词都和“抑郁症”、“孩子”、“家长”有关。

乔榆侧眸瞥了一眼,轻声安慰,“叔叔阿姨,我知道你们作为父母,非常担心青青,也能理解你们为人父母的焦虑、惶恐和愧疚,但人的情绪是会传递的,你们是青青最亲的父母,对她的情绪影响很大,如果可以,我希望,并恳求叔叔阿姨,在青青的检查结果出来以后,尽量以平常心对待,不要把她当成异类,过分特殊对待。或许,青青更需要的是理解、包容、支持和陪伴,而且,我个人感觉,青青并不会怨恨你们,即使叔叔阿姨真的有什么做得不到的地方。”

项琴听完乔榆的一长串话,心里舒坦的同时又有点不是滋味,心想这年轻后生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搞得好像他才是和果果一边的。

但项琴和丈夫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靠谱”二字。

廖国强不想承认,敷衍地嗯两声,便没有再说话,倒是项琴心里着急紧张,闲不住,说了声谢谢,又和乔榆闲聊起来。

而廖青,她走进就诊室,心里的紧张情绪达到顶峰,几乎是双目眩晕,飘到座位上的。

医生是个长相普通,却非常有亲和力的中年女性,她没急着询问病史,而是依据廖青的表现和之前的问卷,引导廖青平静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