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两天吃饭的时候晕倒了,被一起吃饭的高中同学送到人民医院,医生检查完,告知我,我可能患有,精神类疾病。需要去医院再做详细的检查和治疗。”

廖青简略地说了一下细节,或许是意识到任茗从前总暗暗地阻止她和父母沟通关于病情,廖青不再想瞒自己的父母。

其实,说出这些话,廖青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她本来以为自己可能要治疗一段时间才会告诉父母,但没想到项琴突然从昭县进城来看望她了。

她还怀着被人看见的深刻喜悦,碰上项琴琐碎细致的关怀,就不由自主地和盘托出。

说实话,廖青不知道妈妈会怎么回她,她已经太久没有像这样坐下和妈妈好好说过话。

她记忆中的妈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仿佛只是任茗搭造出来一种符号,面目模糊,没有特征,好像和互联网上的所有的母亲一样唠叨、固执、永远不会理解她。

廖青低着头说完原因,等待项琴审判的同时,紧张又恐惧地抱紧沙发抱枕,磕磕绊绊地补充,“我,我……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要让你和爸爸担心的,我可能只是生病了。”

项琴眼眶湿润,她的目光变得很温柔,自从女儿变得不对劲以来,她很少有这样温柔的样子了。

项琴眨眨眼,以防眼泪流下给女儿不必要的压力。

“果果,对不起。”

廖青震惊抬头,她没想到项琴会是这种反应。

难道不应该骂她吗?不应该根本不承认她生病了吗?不应该大叫着让她滚出去吗?不应该说别人都没病,为什么就你生病了吗?不应该……

为什么会向我道歉呢?

妈妈什么也没有做错啊,是我不够好,从来都不是她骄傲。

廖青迷茫地眨眼,双手松开,无力地搭在抱枕上。

项琴起身,摸了摸廖青的头,又坐到女儿身边去,声音轻柔和缓,“果果,你不应该道歉,该说对不起的是妈妈。妈妈早应该想到,你是生病了,早该坚定一点,带你去看医生,而不是听信你高中老师的话,怕耽误你学习而选择粉饰太平。”

“妈,妈妈?”

廖青迟迟不能回神,项琴的反应和她预期的一点也不一样,她感到非常困惑,甚至不敢相信,仿佛时隔多年,她再一次,重新认识了自己的母亲。

项琴在她心里从一个荒缪的符号,渐渐开始有了面目,于是她在潜意识里惊讶地感叹,“啊,原来我的妈妈是这样的啊!”

“果果,医生说了是什么病吗?”

项琴抚摸着廖青的脸,看到女儿一副迷茫紧张的样子,心疼得泪眼汪汪,“没事没事,你别怕,果果不怕。爸爸妈妈都在,我等会儿就让爸爸把机票和门票退了,我们陪你一块儿去治,云城治不好,我们就去沪市。”

廖青眨眼,睫羽重重一颤,原来在她毫无所觉的时候,她已经泪流满面。

“我不知道,我还没有去检查。”

“这种事怎么能拖?!你也真是的!”

项琴下意识又想唠叨女儿,但一想到女儿生病了,她立即止住自己的责怪,轻声说,“没事没事,一个人去医院也难受,正好妈妈来了,妈妈陪你一块去,要不让爸爸也过来吧?果果约好医生了吗?妈妈找朋友给你打听打听那个医生口碑好。”

廖青仍然没有从项琴的转变中回过神了,她几乎是不设防地,顺口回答,“约好了,我高中同学说等我精神稳定了,下周二去看医生。”

“好好好,你这同学挺靠谱的,妈妈还一直担心你不出门,不交朋友,看来是妈妈管得太多,果果才没告诉妈妈。”

项琴说着,拿纸擦去廖青脸上的泪水,一锤定音道,“那就下周二!我今天熬完鸡汤,明天就回家,和你爸爸收拾收拾,下周二我们和你们一起去。”

“啊?!”

廖青如梦初醒,想起她口中的高中同学其实是乔榆来着。

项琴问,“怎么了?是担心你朋友,不想让爸爸妈妈陪着吗?”

项琴面露关怀,眉眼之中几多忐忑与忧心。

廖青对渣男前任都说不出拒绝的话,何况是自己的妈妈呢?

她眨眨眼,灵魂出窍般回答,“没没没,没有。”

就,乔榆也算是朋友?

乔乔的脾气那么好,应该不会介意的。

哦哦哦,明天见到乔乔得先把挂号的钱转给他,专家号要两三百一次呢。

诶,好像除了乔乔说的“苏醒树”和“风滚草”,还有类似耶利哥玫瑰的植物,干旱缺水时会变成干团球,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但只要有一丝水分,等到雨水降临,它就会复活了。

只要活着,只要心底还有最后一滴水,就永远不会真正地死亡。

……

廖青答应妈妈陪同的请求后,一直忍不住胡思乱想,思绪从挂号飘到神奇植物,再飘到乱七八糟的,有关父母的回忆。

她想了很多很多,洗完澡脑仁隐隐作痛,却还是无法停止自己的反刍思维。

廖青本以为自己会又一次失眠,但没想到,躺在床上没多久,她就模模糊糊睡过去了。

还是一夜好梦。

就连项琴临走前都感叹,睡在果果身边,踏实不少,睡得又快又香。

廖青没把妈妈的感慨放在心上,只当做母亲的都是这样。

项琴吃了午饭才回去,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叮嘱廖青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她和爸爸下周二就来,到时候再租个两室一厅的大房子。

廖青一直点头,乖巧得不得了。

送走项琴以后,廖青又睡了个午觉,醒来后骑上小电驴,慢吞吞往六角星花鸟市场赶。

她的花木大都是很好养的植物,只有少数几种因为缺水生了些黄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