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窃生小腿的伤口上终于长好了新皮肤,山河棋也只剩棋盘上的法阵还没刻完。窃生早已换上了得体的深衣长衫,不再露着小腿四处乱逛,他也搬回了自己的房屋,有时间也有理由可以去往地泉,化身鲛人,寻找关闭鲛皇珠幻境的方法。

窃生感受着脉搏处传来的温柔阵痛,指尖调动楚怜的灵力,在玉制棋盘背面起笔画阵,复杂的阵法成型之时,他知道,是该向楚怜交付报酬的时候了。

其实,因为烤鸡是楚怜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明确地向窃生提出请求,所以窃生一直记挂在心里,不仅研究了哪种野灵鸡烤着最好吃,哪种木柴最适合烧烤,还为此准备了各种调料,甚至去山里采了野蜂蜜。

还有他初夏时分酿的面果子酒,烤鸡配果酒,想必不会让楚怜失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窃生放下手,将完成的山河棋放到一块,对一脸好奇的楚怜说,“阿楚,山河棋完成了,我的腿伤也好了不少,暂时离开轮椅,接着拐杖走动也不成问题。”

“嗯,我知道啊,”楚怜漫不经心道,手指不自觉在窃生脉搏处轻敲,“你说这个做什么?非要站着和我下第一场山河棋吗?其实我不会下山河棋,需要你先教我,我到了修仙界一直在修炼,几乎没有时间玩耍。”

“好,”窃生对楚怜,从来都是千依百顺,温柔包容到毫无底线,“我教你,很简单的,阿楚肯定一学就会。”

楚怜挑眉,收回搭在窃生手腕上的手,“不一定,我没试过,谁知道会不会像文化课和历史一样难学?”

“嗯,难学也没关系,我们慢慢来,”窃生说,转变话题,提起烤鸡一事,“对了,阿楚不是想吃烤鸡吗?我准备得差不多了,你想什么时候吃呢?我们先去后山捉野灵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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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两人并没有立即就去后山捉野灵鸡。

楚怜说秋干物燥,不是吃烤鸡的好时机,又说窃生的腿伤还未好透,皮肤刚长好没多久,不如先拄着拐杖下地复健,等能脱离轮椅行走站立一二时辰,再去后山也不迟。

楚怜的一切意见和建议窃生都深以为然。于是,窃生便将烤鸡一事往后推迟了些,又在日常活动中额外抽出时间,用于下地复健走路、教楚怜下山河棋。

因为楚怜说嗓子不舒服,窃生就利用零碎的时间,以现有的原料,琢磨出一种清热润肺的花果茶,饭后睡前泡给楚怜喝,用以缓解初秋的燥热。

窃生一般在做完早饭后、楚怜练完剑之前,拄着拐杖练习走路,地点也在联排房屋前面,就是他往常看楚怜练剑的一小片空地。

楚怜收剑,转身回首时,正好瞥见窃生单手撑墙,丢掉拐杖的场景。

即使窃生一直都有刻意按摩锻炼腿部肌肉,但久伤初愈的小腿仍虚浮无力,他单手撑墙,在稳定住站姿后,极缓慢地抬脚,向前踏步。

抬脚时,他全身的重量全靠一手一脚支撑,细密的汗水渗出皮肤,凝聚成珠,顺着下颚线滴落。

楚怜长眉微蹙,手中怜不得剑身轻颤,如实反映出主人的心情。

方才激荡的剑气平行,窃生察觉到楚怜已经结束了,便抬头冲楚怜微笑,他显然忘记了自己正处在什么样的姿势。

他前脚尚未着地,后脚脚跟刚踮起,这本来就是容易摔倒的姿势,他还分神和楚怜说话,就在他前脚落脚的霎那,果然腿下一个不稳,人便直直朝前方倒去。

一直关注窃生的楚怜眉头紧锁,怜不得脱手而出,在窃生摔倒之前到达窃生身前,以锋芒内收的剑气支起屏障,温柔地托起他的身体。

“不过才三五日,你着什么急?”楚怜问,沉着脸大步向窃生走来,“拄拐都走不利索,就想脱拐?”

窃生感受到身下的剑气屏障内敛的温柔,他隔着透明的剑气屏障,呆愣愣地看着怜不得上的浅蓝色莲花剑穗。

锋利的剑气在屏障内流转,将剑穗割得七零八落,撒了一地。

“阿楚……”

阿楚的剑气明明至刚至强,至锋至利,此时却为了扶住他而锋芒内敛,形成坚固温和的屏障。

窃生忽然明白了什么,他转头,対楚怜灿烂微笑,眉梢眼角都是欢欣满足。

“没摔倒很开心是吗?”楚怜讥笑,冷峻寡然的面上含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气。

她一脚踢起地上的拐杖,单手凌空抓住拐杖的手柄,却摸到一手灰,楚怜低眸,瞥一眼手上沾染的灰尘,闭眼抿唇,甩手又把拐杖扔到地上,冲窃生说。“先扶着墙站稳,等会先坐到怜不得上,我让它带你回去。”

窃生依言照做,双脚浮空之后,他又想起来初次见面时楚怜嫌弃地用怜不得架起木板,载他飞行。

他那时候还是个不能动弹,昏迷不醒的重伤患呢。阿楚就这般嫌弃他。

窃生一面想,一面止不住地开心。他坐在怜不得上,被灵剑载着缓慢向前飞行,楚怜则冷着脸拎着两根实木拐杖,走在窃生身侧。

窃生垂眸,俯视一脸不爽的楚怜,笑眯眯地寻个话头,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阿楚,我昨晚去青溪捕了些石斑溪鱼,都是一拃长的小鱼仔,今天的早饭便是用它们做的鱼羹。”

“哦,”楚怜斜睨一眼满面春风的窃生,更觉得他是个神经病,冷笑一声,提醒他说,“我不喜欢吃鱼。”

“没有刺,我都处理好了。”窃生笑着回答,“说不定阿楚会喜欢的。吃完饭,我们继续昨日的山河棋吧,阿楚学得很快呢,今天应该就能正式上手了。”

楚怜心里憋着气,没搭理他。

两人到院中后,楚怜驱使怜不得把笑容满面的窃生丢到轮椅上,又将脏兮兮的拐杖扔到窃生脚下,让他自己清理。

窃生只觉得楚怜可爱至极,自然无一不答应。

两人相対而坐,一人冷淡寡言,一人欢欣满足,在满院花香中用完早饭。

窃生眼看着楚怜冷脸盛了三碗鱼羹,倍感满足,非要赶着楚怜先去复习昨日走棋的规则,自己则笑不见眼地包揽刷洗锅碗的活计。

楚怜:“………………”

什么变态玩意儿?明明说了我用清洁术,只要几息,也不费劲。

楚怜不理解窃生快乐人|夫的想法。

就像她搞不懂窃生是真蠢还是装傻,竟然真以为他自己做得天衣无缝,还敢拿青溪的鱼做借口遮掩自己去后山的活动。

窃生不在楚怜房间的时候,她很少睡觉,通常都是入定一整夜代替睡眠,自然知道窃生晚上都去哪里了。

楚怜不询问,不追究,只是想知道自己究竟会在幻境中沉沦堕落到何种地步,想知道自己会不会在窃生的影响下,像沈萍萍一样疯癫痴恋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