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1 / 1)

“阿离!”

那女子仍坐在床上,靖公子忙拉着她,惊慌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快走!”

荒山野岭一座破庙,里头的纵算不是鬼,也是吃人的魔!

靖公子牵着女子,也不顾外头风雨,蓑衣不戴就带着她由庙里逃出。

可是,此地也非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风雨滂沱,泥流滚滚,靖公子带着女子走了不过半道,他忽觉手里寒凉轻盈,握之如无物,这一回头,直把他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就见女子在雨里,像是泥做的人一样渐渐化开。

靖公子踉跄跌下,眼睁睁地看着“阿离”倒下,却见她五官全糊在一起,仔细一瞅,那居然……居然是祭祀所用的纸扎人!

雨势渐小,寒风猎猎。

这连番惊吓,靖公子也不知眼前是真是假,只觉荒唐之至,久久回不过神来。

而教他最难以置信的,却在后头

天色本该是极黑,可偏偏就有一束模糊月光,靖公子扭过头时,让他瞧清水洼之中自身倒影。

他颤颤抬手,摸到额头,那里光洁一片,当初鞭笞留下的那条疤痕,已无迹无踪……

瞬间,千头万绪,满腹疑问,都有了解答。

原来……

真是,如此。

第16章

独坐片霎,这二十二年间所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

想是并蒂莲心,靖公子抬目时,就望见了那一道人影。雾浓露重,来者身影茕茕,仿佛这天底之下,独有他一人。

也是……这修罗之路,确确只有他一人走得。

可是这人满手腥血,宁为天下人所惧所恨,到了日暮途穷万劫不复,几乎粉身碎骨犹不肯回头这一切,究竟是为了谁?

那人一步步走到眼前,他身上拢着湿寒之气,两手掌心皮开肉绽,长睫都结了薄霜。这一路马不停蹄,也不知到底寻公子寻了多久。

靖公子两眼殷红,慢慢抬起头看着他,失魂荡魄道:“原来,一切罪孽,皆因我而起。”

长睫下那双眼朦胧如雾,看不清是惊是慌,是怨是恨,又似乎这些都没有。在那双眼里,狭隘得容不下这天这地,到底也只容得了眼前之人。

城主不问公子一句话,而是解下氅衣,展开来披在靖公子身上。

冻如寒木的手指抬了起来,挣扎一瞬,终究还是情难自抑,小心拂开公子鬓边落发,深深望着他,喑哑问:“你何错之有?”

当年,世子姬湣宁逆天改命,也不肯让弟弟身死。

世子也曾心中惶惶,不知眼前人到底算人算妖,亦觉是自己负了弟弟,是这天下负了他们,几番纠结,那些年方对公子冷漠疏远,只恨不得形同陌路,才能各自安好。

讽刺的是,就在兄弟二人渐行渐远之际,姬湣心魔却生……

城主待公子如珍似宝,哪怕是亲生兄弟,恐怕也远不及此而又有谁知,氤氲水汽中,当少年宽衣解带时,一扇屏风后,堂堂一城之主悄然而至。少年未曾有半点察觉,衣衫褪尽后,便踩入热腾腾的浴池之中。暗中的一双眼便紧随那玉白足踝,徐徐地延绵而上,最后停留在公子的嫩白后颈……

欲孽如藤蔓滋生,曾几何时,他竟早已情根深种。

人人皆以为青城城主过得恣意随性,却不想他是日日如履薄冰,忍到极处,方能制住自己莫将世间最珍重之物毁在他手里。

一年又一年过去,靖公子仿若常人,并无异样,直让城主错以为,那易皮换命之事,不过是一场荒唐的梦。

直到,那一日

暴雨中,城门大开,青城城主快马加鞭,带着郑国来的神医回到城主府,没想到,还是迟来一步。

“城主!城主!”靖公子的贴身奴儿连滚带爬,一脸瞿然,好似受了极大的惊吓,“公子、公子他”

靖儿……靖儿怎么了?!

说来也是极怪,靖公子前些阵子还好好儿的,这病来得毫无预兆,且极其凶险。不过数十日,就呈一副油尽灯枯之象。

谁想到,城主这才离开不过一炷香,靖公子居然

城主赶来西苑时,就见层层帷幕后,靖公子静静躺在床上,脸上遮掩着白布。

几个下人颤颤跪着,脸色并非哀凄,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惧……

城主轻轻掀开薄纱,一步步来到床侧,也不知到底是震惊太过或是如何,脸上神情怔然,看着那身子足有一阵,这才探出手,一举将白布揭开!

这一看,连城主都倏地生生退了一步。

床上之人确是靖公子无疑,可那张脸皮竟以肉眼可见之速渐渐腐朽,透出皮下狰狞烂肉。这等诡异之象,这怎生能让人不心生惧怕!

小奴慌忙跪下,犹有后怕地道:“小人、小人起初以为公子睡着了,谁知……谁知……”

活人猝死,一宿不到便腐朽化骨,小奴想到什么,愣愣抬头:“莫非,公子是”

公子是什么?

话未来得及出口,眼前陡然寒光一闪,就见脖子渐渐渗出血,越来越多,那奴儿两目圆睁,直直倒下。

“把这些人,都给孤抓起来。”城主一声令下,大门关上,将惨叫声阻隔在外。

屋内,火折子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