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1 / 1)

公子脸色苍白地问:“你们……在做什么?”侍卫如同泥捏成的人一样,动也不动,“谁授意你们如此?……城主呢?”

“我要见城主!告诉阿兄,我要见他”

自此,靖公子被软禁于府中偏院,朝中再无人见到他。

且不说靖公子被囚于禁宫,日子过得究竟如何,青城上下却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那之后,城主行事越发诡谲无道,他听信术士的谗言,大修宗庙,强抢民女以炼邪术,百姓怨声载道。

靖公子成日锁在墙垣之内,能见的人,除了伺候起居的老妪之外,便只有城主。

两兄弟面对面端坐,想过去的时候,小公子成日阿兄长、阿兄短,时过境迁,如今二人对坐一日,连半句话都不说。

“你先前曾说过想看看阙圣子的画,孤命人寻遍中洲,也只余这两幅,孤一会儿便命人挂上。”城主今日心情颇是愉悦。

说来,恐怕他人不信,软禁的这阵子,公子吃穿用度并不曾受克扣。由知情人来看,城主对公子,恶的地方极恶,好的地方,亦是极好。

莫说他人,连靖公子自己,也是琢磨不透的。

“不敢劳烦城主。”公子面不改色,“日后城主也毋须如此大费周章。”这些话听来无异,只是从公子嘴里出来,极是疏远。

城主本将画给展开,听了公子的话后,眼中笑意便褪,转眼便将那些圣人的画全扔进炭火里。

“你”靖公子大震。

城主将人擒到身边,二人怒目相视,靖公子到底性子极软,不禁目露苦涩,道:“你若是厌恶我至此,何不看在兄弟一场,赐我鸩酒一杯。”

鸩酒……这话说得容易。

那力道极重,几乎要将公子的手腕给捏碎,只听城主恶狠狠道:“想死?……那也得看,孤肯是不肯!”

公子终日惶惶,夜里梦魇不断,有时听到女子哭声,有时梦到阿兄夜半前来,两手颈脖,恨不得置他于死地。

“生死不由自己,日日担惊受怕,何尝不算一种折磨。”僧人道,“之后又遇佳人,难怪公子生出脱逃之意。”

靖公子看了看那一头,道:“实不相瞒,我和阿离并非夫妻,我对她,亦不过是兄妹之情。”

阿离此名,其实乃是公子所赐。

她实为城主府里一名哑奴,一日那伺候公子的老妪暴病而亡,接着就来了这么一个下人。

彼时,城主正和几个藩王相商吞并他国的大计,一时之间分身乏术,倒有些阵子不来了。公子初见哑女时,便有些讶然,扔了书简,过去仔细一看那模样确确跟惨死的季慕娘,有九分相似。

到底曾有几分情谊,加之每日见哑女时,便越发念起旧情。

“那日城主下诏,城中及笄的女子,无婚配者,皆要参选入后宫。府中女奴首当其冲,阿离貌美,便是无法说话,恐怕也难逃此劫。”青城人人都知,城主后宫就是个吃人之地,每隔数日都有女尸被抬出来。此诏一出,城中大乱,便是四岁小儿也有人抢着订亲。

和尚问:“这么说,公子此行,是为了救人?”

靖公子一笑……也不尽全是如此。

他和阿兄,早就形同陌路,不知是因着何故,两人纠缠至今。这回实是放手一搏,能否逃出生天,便看上天是否成全,可说到底,他所求的,不过是一场了结。

府中有几个隐蔽秘道通往城外,那日,恰好城中有人造反,靖公子便带着哑女趁乱离去,逃了三日,又忧心被追兵追上,这才逃进山里。

僧人听完了来龙去脉,道:“公子这个故事有趣,贫僧倒也有个故事,不知公子乐不乐意听?”

这僧人笑语晏晏,他面色极白,好似隐隐透着青紫。

靖公子忽觉周身寒凉,又看了眼这座小庙庙室四四方方,二人围着一盏灯,也不知过了有多久。

紧接着,就听那声音悠悠道

“那一晚,也如今夜一般。”

细雨霏霏,一对兄弟为躲避追杀,逃进林子里……

第15章

雨水寒凉彻骨,世子湣背着小公子,在林子里已经走了一日一夜。

山路崎岖,有机会都差点让背上的少年脱手去,每一回险险抓住,他都觉得是经历了一场劫难,一如这一路流亡时,仿佛只有将人紧紧伏在背上,方是万全。

快到了……

而究竟快到何处,他亦是不知,背上的少年似乎是应了,似乎也没回应。

前路暗暗,唯有走下去,方知是何种景象。

怎想到,眼前花了一花,前头……

世子忽而清醒,脚下施劲,往那一头跌跌撞撞地跑去。

来到门前时,世子还未拍门,那漆红门扉却“咿呀”一声,自行推开来。

一个僧人手执油灯,他看起来十分年轻,两眼却如古井无波。

他看着这对兄弟,未说半句话,就将人迎进门来。那模样,就像是早知有客前来,已在此地恭候多时。

这深山老林之中,何来一座庙?诸多疑问,对逃命的人来说,并不重要。

世子一入屋中,便将背上的人小心放下。这一路风雨,世子湣浑身湿透,倒是将小公子呵护得周全,除去蓑衣,连发梢都是干的。

“来……来,快……”自己还冷得发颤,送到手里的第一杯温暖热茶,却还是先想到他。

就看那黯淡火光下,小公子的脸已是一片青灰。不论阿兄怎么唤,那双眼也不见睁开,强喂到嘴里的热茶也一丝丝从嘴角流出。

手指不住颤颤擦着少年嘴角,世子睁着猩红两眼,头一回露出这般茫然的眼神。

他声音沙哑,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