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路孔漫不敢再睡了,睁着眼睛看着四周。 皮卡车渐渐往山脚下开,山越来越高。慢慢地,两侧都是岩石陡立的悬崖峭壁,崖顶高耸入云。 她趴在车窗上抬头看去,脖子仰酸了才看到蓝天。
这么高的山,就……离谱。
她问付杨:“为什么要往山脚开,多西镇在山脚吗?” 付杨回:“不是,要去下面过江。过了江还得往上走,镇子在半山腰。”
孔漫便没有再问。 但是越往下,她感觉自己耳鸣得越厉害,嗡嗡地快要听不清声音,不得不伸手去揉耳朵。 付杨看见了忙阻止她:“你打个哈欠就行了。这是高原气压影响的,不碍事的。”
孔漫用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耳鸣果然减小了。她连续打了几个,渐渐地也就适应了。 她看向开车的男人,没话找话:“你们这是高原?” “嗯,是的。” “哪个高原?青…不对,云贵高原吧?” “对的,云贵高原。” “那,会有高反吗?”
付杨扭头看了一下孔漫,见她看着自己,又转回视线,说:“不是特别严重,因人而异。” 孔漫也转回头:“那我刚刚……” “那不是高反,来这儿很少有高反的,除了个别体质特殊的人。” “身娇体柔,老弱病残?”
付杨:“……” 这话他还真没法回答。
孔漫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交谈多了她发现这个男人的普通话还挺标准,偶尔还能带点北方口音,像山东那一带的,但他好像是云南本地人。 但这男人吧,似乎有点小矛盾。明明刚开始看见,谁也不认识谁的时候,他还光明正大看她,视线对上都不带眨的。 倒反而认识之后不自在起来了,也不敢再跟她对视,好像她会吃人一样。
车子到了江底,江水翻滚奔腾,远远看去成碧绿色的波光。江边两岸种植了很多甘蔗和木瓜,牛羊成群,沿着江边、山脚在走着。 转过一个弯,江底大桥立在眼前,桥那头的悬崖上挂着几个特大红字:哀牢山国家自然保护区欢迎您。
哀牢山?没听说过。
过了桥,车子又开始往山上走,一个弯又一个弯绕着。 拐过一个山道后,越野皮卡却缓缓停在路边,随后打起双闪。
第3章第 3 章
拐过一个山道后,越野皮卡却缓缓停在路边,随后打起双闪。 孔漫疑惑时,男人已经摘掉墨镜下车了。 她摸不清楚状况,也只能稳稳坐在车里。
付杨站在路边观察了一眼下方的山洼,确定那里确实有火烟冒起来。他立马转身拉开后座车门,一把捞出橙色消防衣套上,几步跨到路下,顺着土坡往下滑。 孔漫懵了,立即打开车门下车,快步到路边,开口喊:“喂!你干什么去?”
付杨已经滑到下方,听到声音才恍然,他还带了个人回来。抬头见到女人站在路边,他快速折了一把身边的树枝,回话:“山洼里起火了,你待在车里,我去扑一下火。”
还不带孔漫回话,男人已经大步蹦到更远的地方去了,手里挥舞着一把绿树枝。 孔漫眯着眼,看向他到的地方,才看清一缕缕黑烟升腾起来。而且旁边似乎还有个佝偻着身子的影子。
她站在路边,随意地踢了踢脚下的石子。
那边山洼里,付杨用树枝扑着火焰,一把一把快速挥舞着。庆幸火不是特别大,是刚刚才点燃起来的。 但也大意不得。 他双手都拿着树枝,飞速抡着,噼里啪啦与时间争分夺秒。
“这头这头,又着了!” 旁边点火的老头站在下方又惊慌地吼道。 付杨扑灭眼前的,抹了一把汗。来不及缓口气,立马薅了一把旁边的树枝,直接用手半根劈断,抬着跳下去砸在火焰上。
黑烟渐渐蔓延在山洼上空。山洼四周的荒山野岭上还蹦跶着几只黑山羊。 这片山洼离江近,这会儿已经不在日照范围内,整个山洼是片背阴山。越发显得黑烟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
孔漫拿出烟,在手里捏了捏,咬在嘴里,没敢点燃。 毕竟下方还着着山火,而背后公路上方,漫山遍野的枯木干草。 万一她这一抽,下方还没灭呢,上方又失火,那就好玩了! 她看着下方越来越大的黑烟,脑海里开始了拉锯战。
等回过神时,滤嘴已经被她咬得不成样子。
她狠狠吐掉烟。一转身,脱了大衣丢在副驾驶。打开后座,她拉出座位底下的灭火器。 一把推上车门,“砰”一声关上。 孔漫抱着灭火器,从刚刚男人下去的地方,小心谨慎的下去。
这片山洼的土是红色沙土,岩石还不少,全部埋在土里。 孔漫刚一脚下去,土质疏松,哗啦啦流下去,带着她一屁股杵在地上。 向来表情很少的冷艳五官瞬间皱成一团,从尾椎骨上传来的钝疼,让孔漫隐忍地破了口 “操!”
她坐在红色沙土里,把灭火器丢在旁边。撑着地缓了一下,等那股疼过了,才慢慢爬起来。 抱起灭火器,吐了口气,忍着疼痛,直奔起火的地方。
付杨还在全神贯注的扑火,眼看着火焰一点点被扑灭。他盯着那片狠狠抡着树枝,慢慢地只剩黑烟。他心里松了一口气,放下蔫巴巴的树枝,正要进去查看。 却突然 “噗”一声,白色粉末漫天盖地扑下。 付杨:“……”
白花花的粉末反面扑过来,三人呛了一脸。付杨赶紧过去接下女人手里那对着已经灭了火还乱喷的灭火器。 孔漫被抢走灭火器,倒也不慌。粉末消散,她才转头看男人。 “灭了吗?” 付杨点头,给灭火器栓好。
孔漫满头都是干粉,她随意扑了扑。目光笔直射向同样满头干粉和满脸烟灰的男人,质问:“这么简单的事儿,你一开始废什么劲呢?”
付杨抹了一把汗,动了动嘴皮子想说话,但看着她那冷冷的表情,配上灰扑扑的脸蛋。 一瞬间想笑,又忍住了。 只说:“一时心急,没想那么多。”
那倒不是,只是干粉灭火器不适用于小面积山火。最快速的办法是用水,如果没有水,用树枝扑打是最有效的。 他要转身之前又再看了她一眼。这股烟火气,倒让她更接地气,也……更可爱了。 付杨在地上捡了根木棍,扒拉着烧成灰的地皮,进刚刚起火的地方,一点一点巡查着。
山火不可能无缘无故起来的。孔漫看一眼钻进烧枯了的丛林中的男人,眼睛一转,看向旁边佝偻着背的老人家。 老人家穿着发旧的衣服,戴着解放军帽,也是满头满脸灰扑扑的。黑烟熏过的手指不安的搓来搓去,一张皱巴巴的脸满是后怕。 面对这样的老人家,她一瞬间说不出什么重话来。郁闷地叹了口气,抹了一把头发,抓下来一把灰。
孔漫:“……” 更烦闷了,拍打了几下,站到旁边,抱胸等着。
付杨检查完,确认山火确实被扑灭。林间没有火星,地上也没有火炭之后,他才从林子里钻出来。 一抬头就看到站在草木之间的孔漫。脱了大衣后的她,更显得纤细,黑色针织衫贴凸显出好身材,长腿笔直,个子也很高。
他目光在她身前停留了一秒,立马弹开,不自在的抹了一把脸。 本来就灰扑扑的脸,抹了一把黑灰之后,倒显得漆黑的大眼睛骨碌碌转来转去。
孔漫抿紧唇,整个人低气压满身。 付杨看出来了,想安慰又无话可说。最终还是没去触她的霉头,反而是走向老人家。
交涉了一番,老人家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递给付杨。随后,弓着背,走到一处,那儿放着一个红色食品口袋。他提了起来,又走过来递给付杨,付杨没接。 老人家开口叽里呱啦一通方言,随后看向孔漫。 孔漫拧眉。 灰扑扑花猫脸一样的男人也转过头看了一眼她。随后转头用方言跟老人家说着些什么。
付杨和老人家交涉完,又普及了一些森林火灾的危害。这才提起空了的灭火器,往前走。 到孔漫面前,要说什么,想了想,她也是好心帮忙,又忍住了。
孔漫:“……” 直直盯着他,也不随男人的脚步动一下,就那样抱胸看着。
付杨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拿手抠了一下脑门。看着她,目光不自然要往下滑,又立马撇开,说:“回家了。” 孔漫还是不动。 付杨犹豫着:“那……谢谢?”
要不是他尾调上扬,她还真以为他在真诚道谢! 孔漫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自己大人有大量,不和这榆木疙瘩一般计较。 她迈开大步,一下子扯到刚刚摔的地方,疼得脸变了下形。
付杨在孔漫走了几步时就发现她走路姿势有点儿不对劲。眼睛瞟到挺翘的臀部上一片土的印迹,立即转开视线,耳朵尖尖莫名红了起来。 付杨想,他知道为什么了。
孔漫走到摔跤的地方,看着那笔直的坡,苦大仇深皱起眉头。 这什么破地儿! 她试着抬起一脚,踩上去,踏了踏,没感觉到脚底有疏松感,这才试着要往上爬。手摸索着上前方的岩石,打算借力。却一把抓住一截带着温热的紧实胳膊。
这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上方去了,这会儿正在坡上头。孔漫抓住他以后,付杨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她以为要双手拉,于是递上去。 哪知道双方会错意,男人以为她要让自己抱她上去。于是忍住不自在和脸红心跳,一把捞起她的细腰,胳膊使力。紧实的臂肌贴着女人的腰,一把带了上去。
在路边站稳时,孔漫还是懵的。但也一瞬就发现,两人挨在一起的距离过于近了。她甚至能闻到男人身上一股烟火味中,透出点淡淡的Hermès大地男士淡香水的味道。 男人似乎也是不自在,后退了几步站稳,把灭火器丢在皮卡车后车厢里。
孔漫走开几步,到副驾驶拿出大衣。摸进口袋里掏出纸巾,抽了几张后,把剩下的递给男人。 付杨愣愣接过,低低道了声谢。把消防衣脱去,随后抽出纸巾抹了一把,上车坐好。
孔漫也上车。 车子爬了一截坡又开了几个弯之后,在路边停下。
孔漫:…… 操! 不是吧?! 又来?
付杨下车后,在路边蹲下,不知弄啥。过会儿站起来趴在驾驶室车窗上,轻轻喊:“孔老师,下来洗把脸。”
孔漫下车,走到他那边看过去。路边有根黑色的皮管,中间有道接口,现在是断开的,水流从里面流出来。 男人已经洗干净脸庞了。孔漫在旁边蹲下,伸手去接水,洗起脸来。 付杨蹲在旁边,把水管抬高一点,方便她接水洗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