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宋思白不理解:“不是已经见到?一直想着的人了吗?”

很久之后,熊然才?开?口,声音如水般透凉:“就?是因为?见到?所以难受,见到?了你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如果他过的不好,就?会?心疼难过,比自?己生活潦倒、困顿窘迫还要难受。”

“那?要是他过的好呢?”宋思白问道:“那?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

熊然苦笑:“如果他过得好,心中也会?苦涩,你会?想,自?己的离开?对他来说好像并不重要,你的曾经的存在也是可有可无,在这个人的生活中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不值得缅怀。”

宋思白注视着身边这只蜷缩在阴暗里小小身影,眼睫垂下?,在眼尾落下?一道阴影。

“那?你希望他过的好,还是不好?”

“自?然是好了。”熊然没有犹豫。

“那?你怎么办?”宋思白声音在黑色的空间中回荡着,莫名伶仃:“难道你希望自?己在对方的生活中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天色已经很晚了,春城的夜晚和白天的古韵缠绵不同?,夜景辉煌,很有几分摩登感觉,熊然望着不远处缓缓转动的巨大摩天轮,圆形的灯条不断变幻,拼凑出春城市花的样子,在夜色中缓缓绽放,瑰丽非常,此时,一阵凉风顺着开?着的窗户吹进房间,裹挟而来的还有独属于春城的香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熊然瞬间清醒。

“像风吧!”熊然突然道:“就?让我像一阵风,吹过就?吹过了,最好一丝痕迹不留,风的作用就?是告诉他,别着急,我之后,就?是春雨和晴天。”

在一阵沉默之后,宋思白突然道:“你喜欢他,是不是?”

熊然笑了笑,他侧头看向宋思白:“很明显吗?”

宋思白答非所问:“为?什么喜欢他?他有什么好?”他的声音在风中发?硬,眸色深灰近黑。

熊然没有立即回答他,只是想起一个东西,宋或雍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总是装着一个小小的折叠板凳,从来没取出来过。

那?只板凳不是给人坐的,而是给他用的,那?是独属于他的洗澡板凳。

每一次宋或雍给自?己洗澡的时候,就?会?把他放在板凳上,然后拿着软毛刷子一点点从头到?脚给他洗,那?个时候他不常笑的他,总是笑着的,等开?始冲水的时候,他会?捂住熊然的眼睛不被浇到?,然后半真半假的说到?:“熊仔,好脏哦,原来你是只臭臭熊。”

像这些从不卸下?的物品,宋或雍还有很多,全部都是给他用的。

当然,很多时候,自?己也不会?像洗澡的时候那?么顺从宋或雍,譬如自?己在玩游戏,而他非要关灯让他睡觉的时候,他不听,宋或雍就?蹙眉抱臂,垂眸看着他,警告又?无奈道:“熊仔,眼睛要坏掉了。”

在自?己面前,宋或雍不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也不是个孤冷桀骜的小刺猬,倒像是个啰啰嗦嗦的老妈子,多碎的心都要操。

熊然喜欢那?个大少爷、喜欢小刺猬,当然也喜欢那?个只对自?己抱怨的老妈子。

“他什么都好”熊然出神道:“不好也好。”

许久,身边传来一声冰凉冷笑,熊然回神,听见宋思白喃喃道:“不好也好……”

熊然的视线瞬间倒转,他被宋思白举了起来,视线同?他相?撞。

灰色的眼眸不知何?时不再清凌,瞳孔灰云压抑成片深深坠下?,密布在一整个瞳仁里,月光透不过,因此盈盈玉光半寸都未能停留,如玉君子在此时荡然无存,熊然望着男人脚下?的阴影,深重如鬼魅,在黑暗中滋长。

宋思白放出来个东西,他灵魂深处的东西,熊然不知道是什么。

“熊仔,你真的好信任他啊。”宋思白的声音轻飘飘的:“我都有些嫉妒他了,可是熊仔,他真的值得你这样的信任吗?”

熊然皱眉,觉得此刻的宋思白陌生而可怕,他怎么回事,好像突然变得不对劲了。

“你想说什么?”

宋思白微微一笑,温柔如水:“熊仔,别紧张,我只是不想让你受骗而已,没什么坏心思的。”

熊然冷眼看着他,宋思白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像说悄悄话一样:“熊仔,我告诉你个秘密好不好?”

“不好,”熊然果断道:“我不想听。”

宋思白摇摇头,煞有介事道:“得听的,我只告诉你一个。”

熊然视线扫向他身后的阴影,只觉得越来越深,越来越大。

“熊仔,你知道吗?”他嘴角的笑咧的很大,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用气音趴在熊然耳边道:“十年?前,宋宅的大火其实根本不是意外。”

他如愿以偿感受了熊然蓦然僵直的身体,又?觉得不够,然后含笑再添了一把油,火瞬间烧了起来,灼星四溅。

“那?把火你最喜欢的宋啄亲自?点的,我看见了,看的一清二?楚。”

打架

熊然的记忆深处一直有一片灼人血色, 它们蛰伏在隐痛中缓缓燃烧,没有一刻熄灭,那是他近十年宋宅生活的惨烈句号。

时至今日, 熊然?依旧记得那晚燃烧了一整个夜色的?大火, 通红火舌狂欢肆虐, 摧枯拉朽般飞快的在建筑上攀升, 不肖一会?儿,就将整个宋宅吞噬其?中,可尤嫌不够, 它长大嘴巴, 吐出逼人热浪, 眼前的?视线都被炙烤的扭曲。

围观的?人很多, 但没有人敢救火, 因为火势实在太大了, 不小?心就会?火舌卷进去, 连喊一声的机会都没有。

那是熊然记忆中最痛苦、最深刻的?一天,他亲眼目睹宋宅的?在巨焰中被烧成?灰烬,一同被湮灭的?还有他与宋或雍九年来的陪伴生活, 自此他与宋或雍之间相隔十年的?空白,等再?见?面时已经?物是人非。

当然?,那场大火也让宋思白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父亲、弟弟、母亲在大火中丧生, 他和宋或雍一样?, 成?了孤儿, 在这世间形单影只、踽踽独行。

无论怎么看, 所有的?不幸似乎都带着这场大火的?阴影,它是罪恶的?, 但熊然?从来没有想到这场大火会?和宋或雍挂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他怎么会?烧了他生活了十五年的?家呢?熊然?不信。

“你胡说!”他恶狠狠的?瞪着对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宋思白平静面对熊然?的?怒火,眼波不动,沉静如雪:“我为什么要?胡说,我看着宋啄将汽油泼洒在那些烟花上,看着他将地下室的?钥匙扔在我弟弟的?房间门口,我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回到了房间里。”

宋思白轻轻将全?身僵硬,几乎傻了的?熊然?放在床上,他光脚站在地板上,在纱衣般的?月光下轻轻旋身,轻盈优雅像舞蹈剧,双唇微动,发出“彭”的?一声气音,像爆炸一样?。

“然?后地下室就爆炸了,火烧了起?来,烧的?好大好大,我和父母想要?救火,但根本没用,火势太大了,不过?几盆水的?功夫,就烧到一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