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明知道这种行为是?不够理智、不够聪明,也是?愚蠢的……
看着苏妙漪脸上挣扎而困惑的表情,容玠眼?里的波澜顷刻间平复。
他头疼地揉了揉眉心,“你放心,裘恕的死因,我只?要进了湘阳城,便一定会查清楚。不论我最后是?什么下?场、能否回来?,都不会让真相就此埋没……”
“容玠!”
苏妙漪被他的话刺中,蓦地扬声?打断。可唤了他一声?后,剩下?的话却又都堵在了喉口,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容玠抬眼?,就对上她惊惶恼恨、还憋闷到有些泛红的双眸。
他忽地意识到什么,心头就像是?被晨钟重重地撞了一下?,驱散了那层冥冥薄雾,半晌才朝苏妙漪笑了起来?,“还真想?与我同生共死?”
十分欣悦的口吻,仿佛下?一秒不是?去送死,而是?要去洞房花烛了。
疯子……
苏妙漪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没有否认,但也没有点头。
容玠缓缓收敛了笑意,郑重其事?道,“总之?你绝对不能进湘阳城,否则会影响大局。”
“为什么?”
“北狄人若是?捉了你,以你胁迫我送死、投敌,你觉得我该如何?”
“……”
“你会影响我的选择,而我的选择就是?大局。”
二人陷入僵持。
最终还是?容玠率先打破僵局,伸手将苏妙漪拉到近前,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腕,缓声?道,“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你诓我。”
苏妙漪没好?气地打断了他,“那遮云呢?”
“我相信他会为我出生入死。但湘阳之?局,情势复杂,他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更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托于?你。”
“……遮云知道你嫌他蠢么?”
容玠攥着她的手紧了紧,将话题扯回来?,正色道,“听我说,你在鄂州,比在湘阳更有用处。妙漪,如今我不想?与你共死,只?想?与你同生。”
苏妙漪到底还是?被容玠说服了。
两日后,鄂州城外。
苏妙漪眼?睁睁地看着使团等人护送容玠出了城,往凶多吉少的湘阳城而去。
送行的队伍看着浩浩荡荡,可苏妙漪知道,等到了湘阳城外,他们便都会停下?,只?留容玠一个人深入虎穴。
关山站在苏妙漪身侧,有些心灰意冷地问道,“他只?有一个人,怎么可能抵挡得了北狄的铁骑,怎么可能救的出那些被困在城中的百姓?”
苏妙漪终于?收回视线,看向?关山,“你可曾听过一句话?一贤可作?万里城,一人可当百万兵。”
关山懵然?摇头。
苏妙漪叹了口气,拉着她转身,“走吧,回去再跟你细细说。”
***
汴京,参商楼。
夜色沉沉,灯火阑珊。
戏台上翊官等人咿咿呀呀地唱着孽海镜花,戏台下?,最前排中央竟坐着最不应当出现在此处的楼岳和梁王。
祝襄站在不远处,眉头紧蹙地望着楼岳祖孙二人,秦管事?在他身后也急得直搓手,压低声?音问道。
“祝管事?,你说这楼相是?什么用意啊?”
“来?看戏。还能是?什么用意。”
“可咱们东家和容相关系匪浅,楼相、梁王与容相在朝堂上又势同水火,楼相来?咱们这儿听戏……恐怕不止是?听戏这么简单吧……”
祝襄神色沉沉,嘴上却安抚秦管事?,“朝堂上的事?,与我们八竿子打不着。楼相与容相就算不睦,也不会自降身价来?为难咱们……更何况,就算他想?伺机报复,首当其冲的也该是?知微堂,还轮不到你先慌……”
秦管事?这才略微定了定神。
与此同时,台下?看戏的楼岳和梁王也在叙话。
也不知是?这参商楼的炭火燃得太旺,还是?心里藏着事?忐忑焦灼,梁王在这凛凛冬夜里都觉得热,忍不住动手扯开?自己身上的氅袍系带,脱下?来?丢到一旁。
“都什么时候了,您老人家还有心情看戏,还是?看这种时兴玩意?”
楼岳盯着台上,却是?气定神闲,看得津津有味,“今日良辰吉时,就该看出好?戏。”
梁王扫了一眼?四?周,欲言又止。
借着台上的鼓乐声?遮掩,他向?楼岳凑近,附耳密语,“今日是?那容玠去跟北狄赎人的日子,北狄那群人真的会如外祖父所愿,将容玠杀了?”
楼岳的手指在几案上合着节拍轻叩,“今日见到大胤使臣,北狄领主便会开?出极为荒唐的赎人条件,要大胤北境的十三座城池。凭容玠那个性子,他断然?不会应允,北狄便可借此机会除去容玠,佯怒发兵……到了无法收场之?时,我自会向?圣上进言,让你去与北狄和谈,届时,你便将早已答应北狄的六座城池让与他。”
梁王豁然?开?朗,“如此一来?,既除去了我们的眼?中钉,还能与北狄交好?,又能借和谈立下?赫赫之?功,尽得民心……一箭三雕!”
楼岳笑而不语。
梁王也放松下?来?,笑着靠回了圈椅中,笑容里掺了一丝阴毒,“只?是?有些可惜。若今日去的不是?容玠,而是?我的那个好?弟弟,便更痛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