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妙漪将信将疑地?走进院中,果然觉得气压低了不少。
桂树下,一双男女坐在桌边。那样?长的?一张桌子?,分明就他们两人,中间却偏偏隔了“十万八千里”!
男人穿着一身玄黑常服、身形颀长,女子?披着空青色披风、发髻高高挽起。二人背着身、冷着脸,都不看对方……
场面果然不大好?看。
苏妙漪啧了一声,走过去,在二人中间的?主位落座,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目光在那两张面无表情、几乎有些夫妻相的?脸孔上来回逡巡,“好?心?叫你们俩来过个节,你们一个两个都吊着张脸做什么?”
苏妙漪转向右手边的?女子?,伸手在她后背上戳了两下,“来找我讨债的?吗李夫人?啊?”
李夫人猛地?回头看她,露出一张熟悉的?、明艳的?脸孔,赫然是久别重逢的?穆兰。
“什么李夫人!”
穆兰瞪着她,一双眉眼比从前还张扬,甚至已?经有点张牙舞爪,“叫我穆大讼师!”
“……好?好?好?,穆大讼师。”
苏妙漪一边改口,一边笑里藏刀地?朝她凑近,压低声音,“李徵又怎么着你了?”
苏妙漪一起过节的?宾客,便?是今年开春成婚、上个月刚从临安回到汴京的?李徵和穆兰。
“今日过节,我叫他换件好?看些的?衣裳,他拿我的?话当耳旁风。什么破眼光,家里衣柜里全是清一色的?黑袍子?……”
穆兰同李徵抱怨。
苏妙漪眼皮跳了跳,“这你也不能全怪李徵。他刚升任了刑部侍郎,公务繁忙,哪有闲情逸致打?扮自己?,况且他平日里还是穿官服居多……你若是嫌他眼光不好?,那你去成衣铺替他置办些花花绿绿的?袍子?不就好?了?这些事,从前你做傅夫人的?时候,不是做得殷勤得很么?”
尽管她声音压得极低,可?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左侧还是忽然有一股寒意压了过来。
苏妙漪哆嗦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就见穆兰的?表情也变了。
“苏妙漪,你可?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穆兰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然后就别别扭扭地?起身,坐回了李徵身边,轻咳了两声,才用胳膊肘碰了李徵一下,故作无事地?开口,“明日你休沐,我陪你去置办些衣裳。”
李徵目视前方,冷笑,“穆大讼师明日不是还要离京替人打?官司,怎敢劳驾?”
“……后日,后日再走也来得及。”
这俩夫妻也是令苏妙漪看不懂。
去年在汴京收到请柬时,她就差点惊掉了下巴。后来瞧着这二人相处,也觉得颇为新奇,甚至还有些唏嘘。
从前穆兰做傅夫人时,几乎是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傅舟身上,不论是衣食住行,还是后宅交际,都安排地?格外妥帖。可?如今轮到了李徵,她却是一门?心?思扑在了自己?的?讼师事业上,压根顾不上他了……
不过撇开李徵是如何?想的?,苏妙漪还是替穆兰如今的?变化感到高兴。
“江淼呢?”
穆兰扫视了一圈,问道,“她不是被你叫来汴京做什么签售会了吗?”
苏妙漪耸耸肩,“她说自己?无父无母,从不过中秋团圆节。而且她最近在写新话本,怪我把她叫来汴京,让她水土不服,一个字都写不出。”
“然后呢?”
“然后我今晚特意给她安排了一条船,让她去湖上一边赏月一边写。”
穆兰眼皮跳了一下,“她有病,你也不正?常。”
苏妙漪却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
女使们摆好?碗筷、斟满酒盅,便?站在一旁伺候。苏妙漪却转过头,摆了摆手,让他们也都坐下。
苏宅的?女使和护院都是三?年前初秋被招进苏宅的?,在这儿一待便?是三?年。
这三?年苏妙漪的?生意越做越大,知微堂和参商楼的?铺面也越来越豪阔,她本可?以换个与裘府一样?的?宅子?,但她却不愿意,依旧“蜗居”在这小小的?修业坊里。
修业坊里的?苏妙漪,和修业坊外的?苏行首,就像是两个人。修业坊外,苏行首要金装玉裹、前呼后拥,可?回了修业坊,苏妙漪却连什么首饰都懒得穿戴,更不喜欢身边围着太多人,所以宅子?里一直就用着这些老人。
“今日中秋,把所有人都叫过来一起过节吧。”
苏妙漪笑意盈盈地?转向李徵,“李大人介意吗?”
李徵仍是没什么表情,“无妨。”
下人们诚惶诚恐地?在桌边坐下。
众人赏月饮酒,院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酒过半巡,穆兰忽地?想起什么,问苏妙漪,“我来汴京后还没见过苏安安,女大十八变,她如今是不是也生得十分漂亮了?”
苏妙漪敷衍地?“嗯”了一声。
“她现在还在裘府?你今日没叫她来一起过节么?”
“……”
苏妙漪往穆兰碗里夹了几筷子?菜,“她是裘家人,来苏家过节是什么道理?”
苏安安的?事,穆兰早已?提前在信中知晓了。听了苏妙漪这话,她到底觉得有些惋惜,但也只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苏妙漪率先转移了话题,“凌长风要回京了。”
穆兰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是吗?没想到当初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公子?,竟能受得了这份苦,在军营里一待就是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