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老又破的小卧室,墙上挂满了干裂的墙皮,虽然还算整洁,但不得不说,环境是非常差劲的,这么冷的天,屋里连个暖气也没有。
晏因心情变得更烦躁了。
“凌择。”少年似乎对他没有记忆这件事并不太意外,又或者说不在意,倒了杯热水递过去,“喝点水,你的嘴唇……”
晏因挑高眉毛,没接。
凌择道:“有点干。”
其实是有点发青,不过凌择打量着他的神情,决定还是换个委婉的表达。
晏因这回终于接过了水杯,没喝,而是捧在手里暖着,他可喝不下沉淀了一层水垢的水。
“凌择。”晏因重复了一遍少年的名字,用露骨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你观察别人的时候,是从嘴唇开始吗?”
红色衣服黑牛仔裤,头发很黑,以至于那张脸显得更白了,那张脸长得很惊艳,刚好是他喜欢的类型。
凌择动了动唇,好一会儿没有说出话来,晏因欣赏着他无言以对的表情,转身走向窗边,把遮挡住光线的窗帘拉开了。
然后他就愣住了……
大片大片的血迹,残破不堪的尸体堆满了整条街,他们所在的楼层不高,因而能看得更清晰,整条街道……不,整个城市都化为了一片焦土。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已经不记得了,可看到眼前的景象,晏因依然被触动了,紧紧捏着窗帘,指尖发白。
“那些是复制体。”凌择说,“几天前C区那支小队经过这里,触发了大规模暴动,这里的复制体都已经被消灭了。”
“C区?”晏因捕捉到一个关键词,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又很模糊,和他的记忆一样罩了层雾。
在他注意不到的时候,凌择深深看了他一眼:“周决野的小队。”
“嘶……”晏因捂住脑袋,疼得皱起眉。
“周决野”这个名字像一把锋利的刃,猝不及防的,狠狠扎进了他的大脑。
“……那是谁?”晏因发出一声极不舒服的呻吟,莫名的暴躁情绪让他眼睑都红了起来。
“不要想了。”凌择突然上前拉了他一把,声音放轻,“不重要的。”
晏因缓了许久,才把那阵头痛缓解过去,“嗯。”
好讨厌的名字……
讨厌到生理都在抗拒。
“你刚才说……复制体,那是什么东西?”晏因找了个位置坐下,长腿交叠,自下而上地望着凌择。
“不是东西,是一种人……”凌择顿了顿,改口道:“在人类眼里,他们可能不算人。”
20年前,人类在基因复刻方面完成了重大突破,第一具复制人成功现世,伟大的科学家们将它称之为“神之造物”。此后,人类开始兴起对复制体的热衷,他们有无数理由去购买和制造,亲人死去、爱而不得、仇恨报复、新奇好玩……
越来越多的复制体诞生了,它们逐渐融于这个世界,成为各种替代品或玩物,他们生来就带有原主的记忆,代替原主们“服务”创造出他们的人,其中大多数被玩弄、被欺凌、被当作异类。
直到两年前,一种病毒迅速蔓延了整个世界,寒潮侵袭,人类开始出现大规模的死亡与异变,开启了漫漫逃亡之路,而第一个觉醒独立意识的复制体也由此诞生。
复制体不会产生异变,更不会觉醒异能,他们被人类迅速组织起来,成为对抗异变感染者的筹码,有些复制体心甘情愿为人类冲锋陷阵,有些则恨不得人类快点走向毁灭。
周决野的小队所处的C区基地,是唯一一个提倡平等的地方,那里是弱者的乐园,无论是复制体还是人类,只要同属他们一员,就会受到庇护。
除此之外,凌择还告诉了晏因一个消息,C区正在研究三种药剂,一是针对异变病毒的,二是异能强化剂,三是愈合药剂;他们的研究员很强,异能强化药剂和愈合药剂都已经非常成熟了。
“那个周决野,我认识吗?”晏因提起那个名字,眉心不自觉皱得更深。
凌择没有多说,只是告诉他:“我见到你的时候,就是在C区基地,你从那里逃了出来,伤得很重。”
看样子,他和凌择也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凌择不了解他的过去。
晏因叹了口气,又试着问了对方几个关于自己的问题,凌择摇摇头,也不知是真不了解,还是不愿说。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晏因问。
凌择说他本来是准备投奔周决野的小队的,可是在见到晏因的惨状后,又改变了想法,他不太相信外界对周决野的评价,不想再冒险。
“你得跟着我。”没等晏因有所表示,凌择便强硬地道,“是我救了你,用了两支愈合药剂。”
在末世,愈合药剂十分珍贵,是紧要关头能救人性命的重要物资,凌择从出手救人起,就把晏因看作了自己的所有物,可他不了解晏因,于是有些担心地盯着这个过于漂亮的年轻男人。
晏因好笑地对上他目光,这少年……还真是把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那双眼睛仿佛会说话,对他发表着“你敢说不我就哭给你看”的威胁。
像极了一只幼猫。
“咳。”大概是看出男人眼里的笑意,凌择手指不自在地蜷缩起来,挪开脸,“后天,我们去属城。”
晏因不知道属城是哪里,却也没犹豫,点了点头:“嗯。”
凌择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然而晚上的时候,晏因就受不了了,在这种全球寒冷的气温下,屋里没有暖气简直要人命,光是躺着就把他冻得牙关打颤。
听见他不知第几次翻身的动静,凌择巡视窗外的目光收回来,回到床边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微皱起眉:“你发烧了。”
“小孩。”晏因睁开眼睛,眼里带了一丝苍白的笑,“能不能不要用这种‘你快死了’的表情看着我?”
凌择摸了摸他的手,很凉,摸起来跟尸体似的,他神色凝重,转身到旁边,一言不发地开始翻找自己的背包。
从包里摸出一盒药,凌择倒了几颗,递给他,又把水递过去,不容拒绝地道:“吃药。”
晏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