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延清垂了垂眸,默然沉思了会儿。
他不甚在意道:“不值什么好奇,天底下长得相像的女子多了去,岂止你们两个。是有和尚写名,不过不叫韦茯雪,而是叫韦茯云。当年宫中选秀,二妹妹的‘云’字犯了先帝名讳,若入宫去,要么另改,要么治罪。”
“老太太意思是顺其自然,不入宫去,然有父母之命,二妹妹只得换作‘韦茯雪’,这才得以参加选秀。”
陈绾月听罢,点头半晌没有言语。
她停顿了一下,低眸随口又问:“霓姐姐和娘娘年纪相仿,也算是一块儿长大的交情,我过去曾听崔琛提起,那年崔大人监工重修缘因寺,其实是触怒了圣意,若不是有霓姐姐在娘娘面前求情,怕是不止远调这般简单。霓姐姐和娘娘关系很要好?”
“她们女儿家的事,我怎能知道?”
他静默片刻,回了这么一句。
两人都没再说话,过了几时,陈绾月懒懒地转过身去,背对着韦延清,嗓音又轻又软,她仿佛很困道:“确实很晚了,我要睡觉。”
韦延清默不作声,眼眸凝沉地望了身旁的小姑娘些时,忽而无声叹了口气,宽阔的胸膛贴在她后背上。韦延清揽紧她的腰身,满室安静,帐香人娇,他究竟许下承诺,嗓音沉缓道:“原先我想着,韦崔不宜割断,故才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你不高兴,我找个机会撵了她就是。”
“我并非此意!”陈绾月微微侧头,凝声道,“难道只是因为我不高兴?韦延清,你就从未怀疑过霓姐姐?还是说,你一直都清楚,无论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却都选择纵容她?”
韦延清皱了皱眉,事关崔父,他暂无破坏平静之意,他有宏图大业尚在布局,崔家尚有用处,还不能动。
“崔家二姑娘做的事,我的确知道,但现在还不是动她的时候,以后我会给你个交待的。”
陈绾月满腔话不知怎么说,都是细枝末节,不能详述,自从她与韦延清在一起,真可谓承蒙霓姐姐的“关照”。
53
第53章
◎“我的生死,都在你身上。”◎
崔灯霓一事暂放不提,两人都早早的睡了。
当日范动得以释放,经府里调度划名耽延数日后才重见天日,本要拜谢韦延清等人,闻知因贾清昼事情都去了江南,也便立即赶回家中,安抚岳老妻子,再与韦延清等相见。
到了家中,两老自是喜极而泣。因说到后事,他岳父道:“你这一去,数月不止,正是悲伤无计可施之时,柴庄主忽然来家,时常接济照看,竟如亲儿子一般,随同的还有个叫窦群玉的兄弟。联络张兄弟托他进京寻救你的法子,也是柴庄主的主意。”
范动跌足长叹,感慨万分。
他思想后,忙上前问:“不知柴兄他们现在何处?”
范动岳父道:“说来可敬,你这些旧时好友打听你出了事,都只拼力拯救罢了。我听柴庄主说,有个苏兄弟领了人去劫蒋大将军寿宴,再往后有个叫杨伯登的不声不响又劫了那有权有势的长安十六公子之一,要与其余十五个人以命换命。”
“不想仗义之辈岂止咱们这边的草莽豪杰,那边世家官宦子弟也是有的。当即来了两个公子,一位叫韦延清,一位叫作崔琛。凑巧这位韦公子,却又是揽下干系搭救你出来的那位。若非我们不识杨伯登,一句话的事,何苦又叫他连累这位韦公子。”
范动听的一惊一跳,先替苏成孚捏了把汗,又替杨伯登哭笑不得。前前后后,不免令人啼笑皆非。他坐下拍膝笑道:“因我失足,瞧瞧引出多少事来!苏兄去了石岗寨,想必不曾与张兄等通过消息,故才冲动而为。杨伯登却是我旧年好友,果真不与柴胡等相见过,何曾知道这一状况呐。”
他含笑叹道:“倒是为难了韦公子,因一句保我性命,苏兄来招,其后又有杨兄戏耍。只愿大家都是不打不相识的豪爽人,不要伤了和气才是。”
说到这里,范动岳父抚须而笑:“这是正理。今日柴庄主他们便是去韦公子府上登门拜访,以结友情。”
“哦?都有谁?”范动受苦许久,又有这等爽义之事在前,已迫不及待去把酒言欢了。
“柴庄主提议,跟着还有窦群玉,还有个张兄弟,他昨夜赶到,说是提前来告诉我们二老与你媳妇一声,好使安心,今日一早便立即去结识韦公子了。出门时正巧遇见暗自潜逃回来的苏成孚,因此四人携手,都往那边去了。”
范动大喜:“好,好啊!”
说着,当即与二老及妻子叙说寒温,接着忙换了衣装,沐浴梳洗过后,向街坊邻居打听出韦延清的住处,便快步穿桥走巷地提上两坛子好酒赶去。
一时到了,厅院正是热闹,远远的听见苏成孚大笑。范动一喜,待看门小厮通报了人,不一会儿便见柴胡等都迎了出来,跟着还有张、苏、窦三人。他再往后看,旁边站着一对儿年轻夫妻,男的高大俊朗,女的娇俏美貌,此时谦逊立在一旁,让宾于阶位。
范动不由分说郑重拜道:“能与韦公子再度相见,秦昂不胜喜悦,旁边想就是尊夫人了。”
在狱中时,他与狱卒关系不错,探问的也有七七八八。
韦延清也回礼拜了一拜。
众人围随着一齐进去,院子里一张长宽大桌铺开,主位韦延清断不肯坐,只称年轻,仍让位于柴胡,再由柴胡谦让,力请范动上座。
众人推辞之间,张仲辅道:“依我之见,还应柴大哥上座。其一,韦公子美情难却,不好拂了主人家的意,其二,咱们本是四海八方本不相识,却因范大哥一事聚在此处,得与诸位相交,有此深情厚谊,实是柴大哥之因,若非柴大哥托于张兄,使得韦公子知情,豪情遇豪情,岂有今日之因缘际会?”
闻言,众人都点头称“很是”。
韦延清适时笑道;“柴大哥实该上座。”
那边范动等人亲自请去,柴胡推辞不得,只得拜过众友,又特意礼待一旁温笑和气的陈绾月,这才坐了主位。
接着左手边,依次坐了韦延清夫妇,张仲辅。柴胡右手边,则坐了范动,窦群玉,苏成孚。两边座位雁翅排开,几个青衣早拿上好酒菜过来,又开了范动带来的两坛子佳酒,自是叙阔谈论不在话下。
酒气浓重,陈绾月知道这是饮了不少,旁边韦延清看起来亦在兴头,与柴胡等推杯换盏。男人饮酒时神色淡淡的,似是觉出她的视线,侧头道:“怎么了?”
“倒没怎么,只是你们在这儿说话,我往后厨去,让她们再上一些新鲜菜馔,酒也该添了。”
韦延清顿了一顿,心内明白这是主人家女眷所尽的情谊,不好拦阻。
他点头叮嘱道:“你不必忙,吩咐厨下一声即可。”
陈绾月辞过走开。
范动是个忠厚人,此时眼里心里都已只当陈绾月是亲弟妹一般,便没什么算计,诚恳提及道:“你与弟妹的事我也闻知一二,不知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一经提起,柴胡等本就是心内关切,但都谨慎不敢随口提出的,今见范动说出了口,韦延清又并无不耐之色,都纷纷认真起来,全神贯注聊起这件事来。
韦延清也很爽快,先以一杯酒敬了范动,含笑直言道:“说来惭愧,当初应下搭救范大哥,一是弟曾在江南待过,久慕范大哥豪杰英名,二也正为此事。”
众人皆诧异,范动更是惊讶:“哦?这话从何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