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道:“不曾。皇上身边的郑公公还在府上等着。”

王征和宇文空朴对视一眼,王征温声道:“既如此,延清你先回去要紧,清昼那边有我们。”

事到关头,韦延清只好辞别王征二人,一甩马鞭,用最快的速度回了誉国府。

然毕竟耽误太久,郑公公已宣了旨回宫。

韦延清回来的时候,发觉府中从上到下都充满了喜气,连平日见了一面只屈膝低头行礼的家下人等也很开心,见了他,都要停下来,笑着大声说上两句什么话。

即使没有一个恭喜的字眼,但众人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

崔老夫人看见来人,忙亲自下榻,走去拉着韦延清的手臂,欣慰道:“瞧瞧,也是个能顶天立地的人物了。”

满堂热闹,独韦延清皱了皱眉,没见韦史。

他淡淡地开口,与嬉闹的氛围极为相反:“父亲何在?”

“在书房呢。”卢夫人牵着李皎然笑说。

韦延清当即转了步子,推开崔老夫人的手,径直往大书房跑去,下台阶时,甚至一步跳了下来。

书房内,韦史似是早在等候,此刻面对满架的书籍而站,身后的书案上,一抹明黄被茶烟缭绕。

韦延清匆匆看了眼那道圣旨,尽量控制着语气,因奔跑出现的热汗顺着额头慢慢滑下一滴:“您喊我回来,是为何?”

韦史脸上愁云惨淡,却不似为了明黄圣旨,应是另有心思,韦延清深信不疑,即使当真如他所想,他辜负了绾儿,也不大可能看到父亲为此有一丝的烦恼或在意。

他大抵是漠不关心的状态。此时这般气闷,极有可能是被谁摆了一道,或是官场上有了不顺心的事。和韦延清有关,能给韦史一记当头棒槌的人

只有皇帝。

果不其然,韦史心不在焉,甚至是带了几分不明显的得意口吻,告诉他道:“皇上出尔反尔,突然赐了道婚旨。”

但这并不影响他臭着脸色,不满李绅的临时变卦。韦延清眼中的神色慢慢而又逐渐地变深、变冷。从他听到圣旨二字开始,再到回府后众人的开心,最后是现在,韦史,他的父亲,对此的冷漠与挑恤。

这种被附属的感觉,让韦延清心情糟透了,甚至生出一丝无可奈何只能忍受、直到麻木的痛恨。

韦延清忽而冷静下来,这辈子,这一刻,是他萌生逆反想法后,最沉着又坚定的时候。他坐了下来,并没为此同韦史大吵大闹,或者置气。他知道这最没用。

韦延清忽然很感激,当年离开国公府,去了江南闯荡三年。否则他不会生出翅膀,并且在这件事上固执得可怕,想要做到逆流而上。

当事情成了不能更改的定局,只有一条绝路可走,那么到了一定程度,韦延清必然会是整件荒唐事中,最有耐心的那一个。何况,他有头脑,有保底,也有能力。

既然逼着他往绝路上走,那就别怪他无情无义。

韦延清稍稍垂头,眼神阴郁。

他眼中的“荒唐”,从来不是想要和陈绾月奉子成婚。而是明知他有心上人,却要逼着让他娶另一个女人。

“谁的?”他可笑扯着唇,明知故问。

“......你和公主。”

38

第38章

◎“这与我娶你并不相悖”◎

“您知不知道,我走之前,特意跟她说”

韦延清停顿了一下。他并非真心想要告诉谁,包括韦史,只是没办法立即去梨香院:“父亲终于答应了我们的事,她很高兴,还让我尽快回来,不要让您和祖母她们担心。”

再懂事又能如何?韦史微微侧头,他也很烦,出谋划策道:“事到如今,只能说姻缘天定,你与绾丫头注定无缘。大不了,待你与公主成了亲,你们夫妻俩商议,容她进府里做个小妾,这也不失为一种权宜之计。”

韦延清走去亲自拿了那道圣旨查看,确认没有伪造的痕迹后,冷笑道:“她是我的妻,这种话以后您没必要再提。”

但他心下仍有疑惑:“既是说成了的事,怎会轻易反悔?”

说起这个,韦史就来气。

他倏地转过身,拂袖坐下,脸色阴沉:“有婉妃娘娘一句话,还有什么事不成?我竟想不到,三年前你去江南,也有她一句话的作用。郑公公透露说,是婉妃的主意,皇上才依的,话里话外,都是赐婚一事并不算单方面毁约。”

韦延清不觉怔住,如何也猜不到其中竟有这种原因。

“原先我去面圣时,皇上答应得爽快,应是对你做的那些‘混账事’有所耳闻,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婉妃娘娘又全力支持你与公主的婚事,居然说动圣上在放榜前下了道赐婚圣旨。”

正如平地惊雷,世事无常。在此之前,父子俩根本不可能会在这样一件事上联想有茯雪。

韦史缓了口气,这才解释道:“我也不是挑拨你们兄妹二人关系,毕竟你妹妹在宫中也不容易,皇帝心中有人了,一旦找到,哪里容她在身边长久?只你也必须留个心眼了。茯雪单纯,我只怕是谁常在她耳边提点,否则凭她的性子,断不能屡次主动管起你的这些事来。”

韦延清听了且罢,迈步走去梨香院。

陈绾月醒来以后,外面仍旧安静如常,众人都在正堂齐聚,声音传不到这边,只有丝丝缕缕的笑声裹着秋风送进梨香院的窗台门扇。

碧顷进来,绑了床帘,搀扶起面色带着病态苍白的陈绾月。随后,吉祥悄步点燃香炉,花木香沁入脾肺,舒软清冷。

她身体不适,又强撑不得,故先回来。都是热闹,老夫人开心也不拦问,因是常态,众人心思也便不在她身。

穿戴罢,陈绾月倚靠榻上,失神看着那瓶秋菊。柳嬷嬷在旁,察觉到她睡一觉后红肿的双眼,忙低垂目光,上前问道:“姑娘别太伤心,伤心便伤身,您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了啊。”

陈绾月勉强弯了弯唇,却没能说出话来。

柳嬷嬷道:“旧日里,老太太常说,您和宫里娘娘出府前的样子越来越像了。”

“这有甚么奇怪?”陈绾月忽然抿唇一笑,浑身上下仿佛全无棱角,“既然来时像她,走时又有什么可怕的?只是不知,如今娘娘可否还似曾经?听闻皇上待娘娘极好,我只愿她岁岁平安,自在看这天地便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