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京鉴馆天井两廊都点上灯火,韦延清等人掀帘出来,绣额金珰反射出满厅辉煌,女艺脚腕臂膀缠绕的铃铛声清脆。

主楼廊下窗门皆大开,显然今晚是京鉴馆周年庆。

长生在楼下穿梭招呼,给消费前十的几位客人送萤火柱。萤火柱本身并无特别,不过是将上百只萤火虫装进内覆透纱的镂空藤柱里。

特别的是京鉴馆将会熄灯半个时辰,莲花台唱曲继续,萤火柱成了唯一的巨光。获得萤火柱的非富即贵,可与四位花魁共度良宵,谈诗写画,内容不拘。

萤火柱一亮,客人面子当然极为好看。

然贵客一概不知,或又默认求便,京鉴馆不成文的规矩是将韦延清他们包间消费钱额去除排名。他们点的东西,很有可能一盘赶上大厅贵客的十盘,不算公平。

再则都是不喜高调,光是钱乙花出去的也够其他客人心知肚明,索性对于京鉴馆算排名从来不带那十六人,客人也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享受萤火柱带来的荣耀。

韦延清要下楼,崔琛和宇文空朴左右抱他阻拦。

钱乙狂奔下去,接过长生递来的最后一根萤火柱,复冲上楼去,一手将萤火柱高举,起哄道:“今晚最后一柱,花落韦二爷!”

“钱乙,胡闹什么?”韦延清皱紧眉。

大厅先是愣住,而后响起山崩海摧的欢呼咆哮,淹没了韦延清的警告。毕竟从未听说他们哪一个凑热闹,一出还是个刚回京最劲爆、身价最贵的。

大厅客人激动是因萤火柱由此价值水涨船高,那四个桥上花魁却是真兴奋。楼下那起人,有钱的歪瓜裂枣,周正的身无分文,如何今日走运,来个饱读诗书有涵养的贵公子?

韦延清在京时风靡长安闺阁,除了身世背景,脸也是极为重要的一项加持,只见过他的人少罢了。“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安在他身,没人会觉夸张吹捧。

仿佛千年找不到的宝藏突然出现,早已放弃的那些寻宝人当然振奋不已。

韦延清侧头唤过追鱼,“去开个路。”

楼梯下堵满了人。

追鱼心里急,忙跑下楼去,张开双臂去请开那些起哄宾客。

韦延清没接那萤火柱,迈步下去。

崔琛等胡闹够了,也不强求,一群人正往下走,突然天降红腻脂粉,晶莹璀璨。钱乙捂住口鼻,他落在后面,被洒了一身,成了粉脸佳人。

脂粉盒子轻,弹琵琶的美人看准前面那位气场卓越的公子爷,早被惊喜蒙蔽了双眼,哪里管他凌厉与否,好惹与否,直接瞄准抛去。

韦延清侧身躲闪,敛眉转过脖颈,因左边站满宾客没位置,脂粉盒子蹭着他衣襟掉下。

追鱼挡人来回移动,无意间将它一脚踩烂。

“让开。”人山人海,一道听不出喜怒的嗓音冷道。

追鱼扑空,看着迅速闪开的一干人,心里骂骂咧咧,腰都快断了。耍他呢。这边核心安静,周围桥上的,栏杆内的,包间内的也都接连噤声。

偌大京鉴馆转眼寂静无声。

韦延清提着追鱼大步离开。

17

第17章

◎“你衣领那里有胭脂”◎

“......”

韦府门前,主仆俩沉默对峙。

追鱼嬉皮笑脸,弱弱指了指手中的萤火柱:“那二爷,还丢吗?”

韦延清冷视半晌,道:“谁准你接的?”

接了也罢,他没注意,到府前才发觉有什么绿光,回头一看,追鱼好奇心极强地抱着萤火柱琢磨。

活像撞鬼。

追鱼道:“天地可鉴,是钱爷硬塞给我的!”

事已至此,韦延清也不跟他掰扯,进府道:“以后这种没用的东西,不许再接。”

追鱼很是喜欢,笑嘻嘻跟着回府。

誉国府面积广阔,亭台水榭,花园宅院一应俱全。大公子成家住在东房主院,二公子依次居于东房次院,三公子年纪小随薛姨娘住,在西房另有院屋。

夜上梢头,崔老夫人早已歇息,东房次院外面除了当值的仆妇,并无外人。二公子喜静,独住一院,东房值守丫鬟小厮识趣也不会去主动打扰。

陈绾月站在外面等待多时,不见人来。

她问守夜的小厮,只说二爷外出未归,月洞门外竹林参差,竹影婆娑乱晃。今夜起了微风。

纠结要不要先走时,两道身影从南边石径走来,前面那位走得较快,仿佛不耐身后追鱼的连番搭话。直至主仆二人在她面前站定,陈绾月才回想起为何来此。

追鱼两眼放光,不停嘀咕着“绾姑娘,是绾姑娘!”。韦延清早先已看见院门外的陈绾月,问道:“绾妹妹是来找我的?”

吉祥悄悄回头,东房次院的月洞大门近在眼前。除了找二爷,还能找谁?

陈绾月低眸道:“......嗯。”

韦延清目光掠过她紧攥的手指,默了默,没说话也没进去,仿佛在等陈绾月开口。

陈绾月道:“我想和二哥哥说话。”

天色太晚。韦延清正欲拒绝,忽见陈绾月锁骨上方有一片红印子,像是被蚊虫叮咬,到嘴边的话又闭进喉咙,淡声答应:“追鱼,你先回吧,我送绾妹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