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知道有我们的孩子在,我必细心呵护。”他哑声道。

她轻轻回抱住了他,无声叹了口气,倏然明白过来:“我也是……若是知道,第一个告诉的人,只会是夫君。”

两人都没再说话了,只是极尽纠缠。

失去这个孩子,他们都最难过。

本是情深之人,何惧云开月明。这就是他们永远拆不散的根基之一。

陈绾月红着眼,道:“我们不要再摧毁下去了,我什么都告诉夫君。”

韦延清弯了弯唇,紧紧拥住她,眸含愧疚与疼爱:“你放心,夫君随你惩罚。”他郑重地、缱绻地在她眼上停了一下,又转去唇上,两人十指紧扣,渐渐收拢至头顶上方,如山崩地裂般澎湃的意乱情迷,倾涌而来。

“那人他是偷来的,想必做好了万全之策,买通相府的人,支走了娇鸾畔的眼目,我挣扎时唤谁都不应,柳嬷嬷去而复返,这才得以摆脱纠缠,这件事我无意宣扬,故只有柳嬷嬷知道大概。”

她顿了顿,解释道:“最初我见他纠缠,力量悬殊,心绝无望,但好在那人还有些脸面尊贵在,并未强迫,只经此一遭,我慌乱难过,你又快要回来,只得装作无事发生,恐你知道了这种有口难辩的龌龊事,但后来冷静下来一想,实该告诉你的,只已经来不及了。你看见了玉佩。”

韦延清略一沉思,手掌有意无意地抚摸着她的鬓发,作安抚状,默然半晌,压低了声道:“我记性不错,记得当年母亲也滑过一胎,但恢复数月才好,遑论你是虚弱惯了的,怎就不到旬日便再无妨碍?”

陈绾月没再多问卢夫人滑胎这一往事,但又不好就此撇过,索性不出声,思索着。

“前日老太太跟我说起,府上常来往的李太医突发暴毙,叫太监从宫中抬了出来,家人接去治丧。事出蹊跷,我已命追鱼去查了。”

两人议完,当即穿衣起晌,韦延清又出去传小厮找一个可靠大夫来,当下把了脉,那大夫却是听闻相府二奶奶滑胎一事的,忙作揖恭敬道:“二爷慎重,方才我诊脉良久,并未发觉二奶奶有过滑胎之象,倒是脉象不稳,起跃亏虚,像是用了异香与穴位相冲。”

说着,那大夫又请了一要求,拱手道:“得罪,”便往陈绾月腕上检看了,正有个极不易觉的针孔,现已是微末之小的红点子。

问了香名,又从相府库房里搜检一些出来,三人都嗅了嗅,陈绾月与身边同样沉吟起来的男人不觉对视一眼,正与当日李太医身上所佩香囊的气味相同。

那大夫擦了擦汗:“幸而是这不常用的香,劲效不大,若是惯用的,只怕寻常人很难发觉。”

待送走大夫,又吩咐东房私库赍送了其几件厚礼,韦延清又进房来。陈绾月托腮半晌,把眉一皱,很是疑惑:“若李太医是有意,为何用此香?”

李太医的用意,怕是连指使他做此勾当的背后之人也不能清楚。

韦延清盯着茶案,忽而淡声一笑,漆黑的双眸闪过不屑与了然:“想要知道实情,有何难?绑了德公公就是。”

若是旁人说来,怕是要算作口出狂言,但她目光落在对面男人云淡风轻的身上,仿佛只是随口一言,并无难处。对他来说,确也着实不难,只擅自绑走宫人,易有“秽乱宫闱”或“起兵造反”,韦延清势大,却从未放在明面上,否则必有天下有乱心者群起,借“正朝纲、除逆贼”的旗帜四方皆舞,一呼*百应。

正统始终是个不可侵犯的威严。

是夜。星月交辉,府深人静,正是

追鱼领着,将一群悄悄扛着麻袋的小厮引入东房偏院,离开之际,众人又起了干劲,一齐把那麻袋丢进了柴房。

内中昏睡着挨了追鱼一板砖的德公公。

65

第65章

◎明媒正娶,三书六聘。◎

德公公醒来,意识迷蒙间,并无红墙琉璃瓦,灰墙暗窗,柴堆草垛,一扇合上的木门纹路扭曲,定住了神,原是他视线扭转,那纹路倒是周周正正。

记忆翻江倒涌,德公公挣扎起来,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拍门:“谁把咱家栓到这儿的?无视宫规,劫持陛下身边人儿,简直没天理了呐!混蛋,狗贼,死皮不要脸的!就是见不得咱家富贵!你这地方破,还不快给你爷爷开了门,待咱家出去,少不了你飞黄腾达呐。”

“砰”柴门轰隆作响。

追鱼在外冷笑,差一小厮,蒙面进来,一脚踹在德公公胸口上,把他脸用一块布挡了,不容喊叫,德公公正待吓死,一向清楚有多少人恨死他,无可奈何之际,颤巍巍接连大声问了一堆。

“莫非你是王熠家人请来的?他们给了你多少?我给双倍,不!四倍!”

小厮低头,那位臭名昭著的大公公伸出四根抖动的手指,说来也是传奇人物李皇身边的红人,竟如此没有气节。然冒死劝谏的朝臣王熠,正死于这奸佞的谗言。

“我不要财。”

德公公又道:“只要大人放了咱家,皇爷高兴,封赏必不短你的,咱家也一定没齿难忘,多多在皇爷面前替您美言呐。”

小厮厉言道:“我乃李太医远亲,儿时他待我亲厚,今闻无故惨死,是因受小人挑拨,特来取汝狗命。”

“大人明鉴呐!”

言之凿凿,又知密辛,想必其言八九不离十。德公公猜度后,瞬如猫鼠相见,扑身泪洒不止,为顾性命,无奈将实情都一一告诉。

门外追鱼听罢,吩咐手下将德公公威逼封口,再打晕趁夜间丢进宫去,自往娇鸾畔复命。再也有幽州信到,无论如何也该启程了,若再推下去,会聚兵力之时群龙无首,又各有战功,少不得部分领军迟早有二心。

追鱼思想罢,脚步不觉加快了些。

一切清楚以后,韦延清即刻赴幽,出于种种考虑,陈绾月这次并不随他一同前去,而是待幽州形势稳定,再遣人来接。崔三姑娘的约,从午后开始,至晨昏接近方完,陈绾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提前言明,也就在外厢待着不做搅扰。

兴许是因她在,宇文泰面色微有尴尬,正厅设屏隔断,陈绾月视若无物,因宇文泰追求一事,两人本已横着一道天沟,她劝也劝了,再掺和也就显得多事,毕竟与她无关,保持分寸与边界才是最为适当的态度。

她今日来,无非是应责。

至于他们两个的事儿,她又不是闲着找事,再去打听拆扭。

宇文泰两人在套间里,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没一会儿女使入内,端来佳肴美馔,另有美酒玉盏,金丝花篮盛着玉如意,还有一对儿玉坠子。崔葳蕤走出道:“这都是底下人孝敬二嫂的。”

陈绾月心下一沉,面上浮出几不可闻的笑意:“我却不知,你说的是什么人?”

她只装作不知,这两人不见得会就此放过,看样子是“乘胜追击”,接着要借她再挡去部分阻力。据她所知,最初崔府长辈并无一人同意这门婚事。倒是宇文老爷积极为儿争取,许下的聘礼极其丰厚,力破宇文泰的玩弄戏言。

自此崔府也便开始当回事,认真应对起来,目前已有几个族内长辈觉得这门亲事不错,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宇文家又官爵累累,两家结秦晋之好,再好不过。

目今仍坚持闭门推拒的,一个是国公府老爷,一个是崔二姑娘。

崔葳蕤但笑不语,那边宇文泰似是一顿,掀帘而出,笑道:“好歹求二嫂成全,这底下人不是旁人,是我打通的关脉,闻知延清娶妻,特意恭谨奉来孝敬嫂嫂的,延清赴任幽州,恰有今日这么个时机,都托了我拿来,代为奉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