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悦的心海如同天降巨石,狠狠砸进平静的水面,引起?惊涛骇浪,水波四溅,荡起?一圈圈涟漪,久久不能?平息。

是这样?吗?

仔细想来,如果她喜欢或讨厌一个人确实会关注那个人的动向。假设她身处一场宴会,她绝不会关注李玉堂的一举一动。

李玉堂是谁?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因为?她根本不在意。

所以,是这样?的。

梁璟观察到她困惑的神情逐渐消散,变为?恍然?大悟,抿唇一笑,“除了讨厌我,还讨厌什么?”

“你现在说的这个‘讨厌’是哪个‘讨厌’?”虞悦被他绕得一时分?辨不出他指的是哪个。

她这话一出,相当于变相承认了自己的“讨厌”不是真正的“讨厌”,引得梁璟心情大好?,眉眼间染上张扬的悦色,“你真正讨厌的,是什么?”

虞悦沉思片刻,吐出两个字:“背叛。”

“那欺骗呢?”

“隐瞒和欺骗都是背叛。”

“如果有人背叛你,你会如何处置他?”

虞悦默了一瞬。

“生离或者死别,看情况吧。”说完,奇怪地看了梁璟一眼,“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梁璟拨开她额角散下的一丝碎发,动作?轻柔如触碰稀世珍宝,眸子?里是她看不懂的温柔:“因为?我想了解全部的你。”

虞悦的小心脏又疯狂跳动起?来,今天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了,真是要命,她觉得再这样?乱跳下去她就要英年早逝了。

不行,她需要冷静。

于是她突然?后撤步站起?身,脱离他占有欲极强近似环抱的姿势,清了清嗓子?强行岔开话题:“咳咳,天色不早了,我得赶紧差人去找陈鉴,我先走了。”

然?后脚底抹油,逃似的夺门而出。

梁璟无奈地闭目轻笑,他发现虞悦的欲擒故纵简直浑然?天成,轻而易举就能?把人心吊得不上不下的。

不过?,她怎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惦记着正事啊喂!

*****

说服陈鉴并不容易,绕是伶牙俐齿的摇光都费上了些时日,可?算是说动了,在梁璟的安排下进了太史局做一个小小的天文博士。

终于得了空的虞悦倚在榻上,小桌上摆着一个盛着红色泥状物?的小碗和一沓树叶,绣鸢坐在榻边一个稍矮的小杌子?上,用小勺将红泥堆在她的指甲上,再用树叶缠住。

隐约听着门外?有声响,紧接着是行礼问安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是梁璟来了。

梁璟进门没有说话,看看她,一直盯着绣鸢手上的动作?,看了一会儿?才对绣鸢道:“你去厨房看看午膳吃什么。”

明显是支走她的意思。绣鸢看了眼虞悦,得了她的意才离开。

梁璟走近她,撩袍坐到刚刚绣鸢坐的,还不及他小腿一半高的小杌子?上。用两指捏住她的指尖,另一只手拿起?小勺,从小碗里剜了一块花泥堆在她的指甲上,再用树叶包住,但包的松松散散,歪歪扭扭。

“你还会涂蔻丹?”虞悦举起?手摆在眼前看了看,结果松松散散的树叶摇摇欲坠,她赶紧摆平手指。

“刚刚看绣鸢弄,现学的。”梁璟试了几次,树叶都和花泥打滑包不好?,汁液都流到皮肤上了。

虞悦把自己的手从他手中解救出来,“你支开绣鸢,是有什么秘辛要说与我?”

梁璟拿过?桌上的帕子?,从水盆里蘸了点水,握住她的手腕一点点把流下的汁液拭去,“没有秘辛,就是想跟你单独呆会儿?。”

最近他不仅要忙陈鉴的事。宣文帝的寿宴快到了,周边列国前来恭贺的使者众多,整日忙得脚不沾地,两人一天里只有晚膳时能?说上几句话,甚至有时连晚膳都见?不到。

“你今日怎么得空在府上,鸿胪寺那边都安排好?了?”虞悦稀奇道。

“你连我的休沐日都不记得?”梁璟一脸受伤地抬眼看她,“亏我一心想着外?面多了许多新鲜玩意儿?,带你出门散散心。”

“你不早说!”虞悦听到出去玩眼睛亮晶晶的,惊呼起?来,“你若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就不涂蔻丹了,白白浪费半天功夫。”

梁璟抬手点点她的眉心:“与我呆在家里怎么能?算浪费功夫。”

虞悦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昨日黄金屋可?是出了风流先生的新作?,你买到了吗?”

“最近事情太多,忙忘了。”梁璟面上浮现懊恼之色。

“你看那是什么?”虞悦神神秘秘笑了一下,顶着树叶的纤纤玉指向不远处桌子?上一指,笑容得瑟起?来。

那可?是风流先生本尊亲自差人送来的。

梁璟会意后勾勾唇角,起?身拿上桌上的书坐到榻边,一手撑在榻上凑在她面前,露出特别感动的表情:“怎么办?我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大可?不必,”虞悦屈膝抬起?,顶住他想要靠前的身子?,一时嘴快脱口而出,“你先治好?了再说吧。”

“治什么?”梁璟疑惑道。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虞悦脸色大变,立刻噤了声,紧咬下唇连连摇头:“没什么。”

他都说不出口的隐疾,她就更不能?主动提了。毕竟事关男人的尊严,哪怕自信如他,被戳破肯定?也会受到打击的,等她找到大夫再说吧。

梁璟一眼识破她的心虚,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笑意不再:“把话说清楚,你以为?我有什么病要治?”

她脑子?飞快地转着,“治”这个音很难圆啊,置?致?掷?……想到了!

“我说的是,值,等王爷当值结束了再说,呵呵。”虞悦弱弱地挤出一个笑脸,笑得心虚又谄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