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璟见她终于?露出笑模样?,戏谑的笑意中透出几分认真,伸出一根小?拇指在她眼前晃晃,“一言为定,可不许耍赖。”

真幼稚,多大的人了还玩拉勾。

虞悦心里这?么想着,手?指还是诚实?地勾了上去?,梁璟盯着她口中念诵道:“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明明只是一句常用的民间谚语,被?他低沉而认真的嗓音念出来,一百年什么的,听起来像许诺,平添了些旖旎的氛围,周边空气都变得燥热扩散开来。

“……屋子?里太闷了,我们赶快走吧。”虞悦呼吸一滞,狼狈抽手?,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溜烟儿跑没了影。

梁璟低头看看刚才勾过的手?指,指尖似乎还留有余温,他将手?指收紧攥进掌心,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

虞悦逃到门外吹风,手?背贴在脸颊两侧降温,与?早就出来的晏广济分站两侧,相顾无言。

僵持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梁璟身高腿长,三两步便追了出来,头脑清醒许多的虞悦对他说:“你们先回刘府吧,我要去?一趟天牢。”

无须多言,梁璟自然知道她是要去?天牢问刘仲渊黑衣人的下落。

天牢被?民间称之为“人间炼狱”,归密院所管,由陛下下旨后无需过问三司,可直接拷掠。

狱中阴暗潮湿,不见天日,其中罗列的刑具更是残忍。莫说她一个小?姑娘,换作?任何一个人进去?看到其中场景,都会吓得腿软,梁璟更不会任她自行前去?。

“不知晏指挥使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天牢问刘仲渊几句话。”梁璟一扫刚刚的吊儿郎当,语气郑重。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晏广济直觉自己跟过去?,一切都将被?揭晓,“我带你们进去?。”

“晏指挥使不怕渎职,被?陛下责罚?”梁璟挑眉。

晏广济一脸坦然:“反正还有王爷陪着下官受责罚。”

“你哪能跟我一样?,”梁璟慷慨地摆摆手?,“罢了,看在晏指挥使相助的份儿上,若父皇降罪,本王替你担着。”

“不必。”晏广济不受他一点儿好,毫不留情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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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昏暗窄长的台阶蜿蜒下去?,更为阴暗的牢房逐渐展露在眼前,四壁封得严严实?实?,没有一丝阳光透进来,无尽的压抑。外面墙上挂满了刑具,在微弱的几支烛光中泛着泠冽寒光。

晏广济提前和密院通了信,把刘仲渊提到刑室。他们三个不必往深处走,见不到其他关押的囚犯,免得他们看见人就发疯,吓到虞悦。

刘仲渊再见到梁璟,处之泰然,不复早朝时的慌乱。经过大半天的冷静,他清楚地知道即使查出伪银与?他无关,单凭贪墨案他就难逃一死。

横竖都是死,不如?在最后的时间里留些骨气。

“那日潜入王府的刺客在哪?”梁璟的语调不疾不徐,却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刘仲渊嗤笑一声,“瑞王殿下真是小?心眼儿,怎么,你的人死了,来找我一命偿一命?”

“你怎么就能笃定她死了?”虞悦淡淡道。

“什么意思?”刘仲渊听出弦外之音,脸色骤变,“不可能!花溪草在京中无解。”

第30章 冤有头债有主瑞王妃藏得可……

虞悦发出一声嘲讽的嗤笑,并不解他的惑,声音冷冽:“我最后再问一遍,人到?底在?哪儿?”

一向和?善的瑞王妃陡然露出狠戾之色,刘仲渊震惊之余大脑出奇地好?使,想到?起初是瑞王妃先在?街上对钱媪出手相助。

细想之下,报复刘浚之举根本不符合瑞王的行事风格,他行事张扬,根本不屑于耍阴招,也没有必要为钱氏出气?,怎么看都是小姑娘在?打?抱不平。

也不是瑞王揪住他不放,是以天真娇弱作伪装的瑞王妃与?他作对,为了整垮他无所不用?其极。

瑞王遇刺那晚,“刺客”闯入的是瑞王的院落,派人追刺客不过意思意思,后来也并未再追究深查。

接下来的日子瑞王妃称病,瑞王府总到?药铺抓药,药方?繁复,不能辨出所治之症,应是加了许多不相干的药材混淆视听。

一般的小病无需如此刻意,但他并未向想太多,就算瑞王妃得了什么疑难杂症又与?他何干。

今日她特意跑到?天牢亲自打?探刘风的下落,联系起春猎时见她脸色较之前?有些苍白,若是失血过多所致,一切便解释得通了。

一下子串起前?因后果,刘仲渊放肆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原来那晚是瑞王妃亲自来我府上偷盗!瑞王妃藏得可真深啊,将门之女果然有血性。”

“有血性”是个好?词,显然被刘仲渊用?在?这里,就是明褒暗贬之意了。

“好?,好?骨气?,”虞悦怒极反笑,一下又一下地点头,“冤有头债有主,既然你铁了心保护下属,我便大发慈悲成全你这点仁德之心。”

她纤白的手指优雅地一一抚过桌上的一套刑具,似是不满意,她身后的侍女立刻会意,从袖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到?她面?前?。

寒刃出鞘,她举着匕首走近,刀刃几乎贴在?他眼前?,让他清楚地看到?刃上泛着斑斓的色泽,似乎淬着点什么。

刘仲渊心中隐隐约约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不禁打?了个冷颤,初见惊恐,喉间不自觉吞咽。

“花溪草,这么好?的东西,刘大人也试试。”虞悦眼底尽是肃杀与?冰冷,红唇轻启,一字一字说得又轻又慢,却掷地有声,一下下重击在?刘仲渊的肝胆上。

刘仲渊形神俱震,花溪草是他费了好?大力气?才从蜀地搞到?的,自然知晓其威力。他看着虞悦浓郁的眸色便明白她没有在?吓唬他,要动真格的。

“你!陛下还未下旨如何处置与?我,你不能对我动用?私刑!”刘仲渊被逼得步步后退,直至抵在?墙上,无路可退,双眼赤红大声喝道。

人在?危险来临之际,求生是下意识的本能。刘仲渊看着近在?咫尺的匕首,哪里还顾得上留骨气?,只?想留条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话音未落,耐心耗尽的虞悦动作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一刀深深插进刘仲渊的肩头,又慢慢往深处拧着推入几分,静谧的牢房中回荡着丝丝缕缕血肉撕裂和?液体滴落的声音。

刘仲渊痛到?窒息,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双腿霎时瘫软,整个人沿着墙壁下滑,但虞悦没有半点跟着他下滑的意思,手中稳稳地把住刀柄。他只?能用?意志把身体挺在?墙上,以免刀刃再割裂他的肩膀。

“晚了。”虞悦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炸开,如同恶魔的低语。

她紧握匕首柄部的五指收紧,指尖微微泛白,利落地拔出匕首转身,飙出的血迹飞溅到?她月白色的衣裙上,点点红梅在?背后艳丽绽放。

失去支撑的刘仲渊似大厦倾,意识消散,如同破布娃娃一般重重摔落在?地,涓涓血流在?地上逐渐汇聚成一股,蜿蜒着流到?虞悦脚边。她深吸一口气?,嫌恶地移开脚步,看向面?前?两个沉默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