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先下去吧。”

绣鸢脚步踟蹰,似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梁璟的双手维持着与她左手交握的姿势,深吸一口气,垂下头?,拉起?她的手抵在?额间,像是一个祈祷的姿势。

虞悦眼睛睁开一条缝,静静地看着他乌黑的发顶,缓了缓劲,虚弱开口:“你不吃我吃。”

屋里突然响起?的声音,惊得梁璟弯曲的脊背瞬间直起?,目光投向床上的人。见她醒了,立刻弹起?身,附身凑到她面前,伸手覆在?她额头?上感受体温,急切问?道:“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虞悦看着眼前这张充斥她整个梦境的脸庞,眼睫颤动,神色焦急,唇边冒出不少青色的胡茬,嘴唇微微干裂。

那样骄傲的一个人,竟能?允许自己如此狼狈。

听到绣鸢的话,知道他是寸步不离得守在?自己身边照顾,虞悦心中既是甜蜜又?是心疼,抬手抚上他的脸颊,“你要与我轮流躺在?床上养病吗?”

“什么?”梁璟完全沉浸在?紧张与喜悦的情绪中,被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问?懵了。

“我说,”虞悦把他鬓边散落的一缕青丝向后捋了捋,“你不吃东西,要与我轮流躺在?这张床上养病吗?”

确认过她没有大碍后,梁璟才松了口气,露出一个并?不轻松的笑,向下俯身凑近。一个吻轻柔地落在?她的额间,像在?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爱惜而珍重。

虞悦看着梁璟,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她看着他瞳孔中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她,轻轻地笑了:“扎死?了。”

梁璟一怔,抬手摸摸自己的胡茬,眼神闪烁了一下,讪讪道:“等我一会儿?。”

说完不等她反应,就逃似的走?出去了。

虞悦望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茫然地眨眨眼,她只是开个玩笑,怎么这么大反应?

他不可能?听不出来这是玩笑话,按照他的性格,反而会抱着她在?她颈间用?下巴蹭个不停,委屈巴巴地控诉她嫌弃他才对啊。

是这几天接连发生的事情又?多又?急,连轴转加上没休息好,脑中的弦一直紧绷着的原因吗?

很快,梁璟就回来了。

不仅胡茬刮得一干二净,还重新洗过脸,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如往常一般光彩照人,如果?忽略他眼下乌青和眼球上红血丝的话。

虞悦更觉得他奇怪,屋里只有他们二人,有什么可打?扮的。

梁璟在?她若有所思的注视下扶着她坐起?,“喝药前得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已经差绣鸢去厨房取粥了。你大病未愈,先用?些清淡的,待你病好了,我们再一起?去清芳楼,好不好?”

说话也怪怪的,总感觉他有些……怯?

“好。”她压下心中怪异,一口答应。

不一会儿?,绣鸢端着粥进来,梁璟接过,捧在?手里试了试温度。

绣鸢趁着这空档,关切道:“姑娘,你身子如何了?”

“已经不烧了,别担心。”虞悦安慰地对绣鸢笑笑。

梁璟舀起一勺粥放到嘴边轻吹几下,喂到虞悦嘴边:“不烫了。”

虞悦就着勺子喝下,伸手去接他手中的碗,“我又没有缺胳膊少腿,只是发个热而已,粥还是能?自己喝的。”

梁璟端着碗的手躲过她伸来的手,淡淡道:“不要说不吉利的话。”

虞悦看着他脸上淡淡的执拗,面对再次递到嘴边的勺子,赌气似的偏过头?去,双臂环胸,“你不陪我一起?吃,我也不吃了。”

梁璟执勺的手一顿,无奈叹了口气,收回手。

虞悦给绣鸢递了个眼神,绣鸢立刻会意,低头?一笑,跑去搬来床上用?的小桌子,将?外间的晚膳挪到小桌子上后退了出去。

梁璟有心事,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一个男人一天一夜没进食,就吃这一点怎么撑得住,虞悦哄着他多吃了些,但仍不到他平日饭量的一半。

虞悦没有再说什么,不想逼他太紧。

她醒来已是酉时,用?过膳没多久,就又?到了就寝的时间。即便是睡了一天一夜,高烧一场的虞悦身体仍是虚脱,所以也没拒绝梁璟一起?睡的要求。

她侧躺着被梁璟圈在?怀中,胸背相贴。她发现他很喜欢这个姿势,或许是比正?面拥抱贴合得更加紧密,更显亲呢。

这个姿势让梁璟终于感到一丝心安,下巴搁在?她肩颈处,贪婪地汲取属于她的气息。

感受到身后的呼吸声变得平静而绵长?,虞悦也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接下来的日子,她先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地在?床上躺了两天,提出想出府去外面逛逛,被梁璟以张太医不能?见风的叮嘱堵了回去。只能?在?府上晃荡,梁璟还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甚至连早朝都不去了,连请了一个月的假。

起?初她还笑梁璟太紧张了,调侃他“从此君王不早朝”。

后来她笑不出来了。

她站在?王府门口,梁璟拦在?她面前,语气斩钉截铁,不可动摇:“回去。你身子还没好利落,不能?受风。”

“你要拿张太医堵我到什么时候?”虞悦被他突然转变的冷硬态度惹得有些恼了,“谁家发热半个月还不好的?这半个月里除了吃和睡,什么都不让我做,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外面的事也不让传进府中,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几天前大哥来找过她,却被梁璟以她抱恙为由婉拒了。

这如何能?忍?先斩后奏,他是斩了也不奏。

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非常不好,她一点也不喜欢。即便只是在?王府门口的街道上溜一圈,她今天也非要出去不可!

梁璟被她冲了一通,眉心微皱,抿了抿唇,放软了声调,却依然坚持道:“听话。你想要买什么都可以吩咐府中下人买回来,是想吃城南那家糕点铺子,还是想要春和坊新出的首饰,我这就派人去全部买回来。”

越说越离谱了,还全部买回来,有钱烧的啊!

她被激得火气蹭蹭往上冒,当即有些口不择言,怒不可遏吼道:“梁璟!你是打?算把我当作一只金丝雀永远圈在?你府上吗!你与你父皇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