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人怎么看待自已,烛音是不在意的。

她养的小崽子长大了,做师父的,就有了新的烦恼。

第一个,就是徒弟们有了自已的审美。

像是云烈,烛音再怎么哄,他也不肯再穿那些轻盈华丽的漂亮裙子了。

溪溪现在比她师兄还要高一些,大概是出于某种烛音不能说出来的原因 ,她也很少再穿那些毛茸茸的可爱小裙子,更偏爱适合行动的利落窄袖。

不过他们还是很依赖烛音,没事就粘着师父,每日雷打不动地来这边屋子陪伴烛音一起用饭。

今天两个小家伙有些不对劲。

刚进门的云烈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熟悉的香味从里面传出来。

这是西巷一家老字号做的烧鸡,祖传的秘方,香味飘得隔着两条街都能闻到。

烛音很喜欢他家的味道,两个小的要是出门,经常会带一只回来给她。

云溪手里也提着一个包裹,里面是霓裳阁新出的裙子。

他们去年第一次靠自已赚到钱的时候,格外兴奋,想也不想就一人给师父买了件礼物。

直到回家献宝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坏了,没想好银子怎么来的。

两个小家伙绞尽脑汁想借口,想着师父待会儿要是问起来银子怎么来的,自已要怎么编理由。

谁知烛音什么也没问,笑眯眯地收下了徒弟的“孝敬”。

从那时候起,两人就时不时给烛音带点礼物回家,有时候是一包糕点,有时候是有趣的小玩具,或者一根精美的发簪。

烛音在储物空间里额外清出了一间小屋子,用来安放这些小玩意。

“发生什么事了?不开心?”

黑雾走上前来,接过两个小主人手里的东西。

黑袍适时递上两杯茶,仙灵泉水泡的。

二者的动作都异常娴熟,显然类似的事已做过无数回了。

云烈和云溪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尤其是长大一点,出门,见到了外头的世界。

他们因此知道,黑袍叔叔和黑雾叔叔的样子并不是正常的。

自已从小喝的水,和普通的水也不是一个味道,更不是一个东西。

还有时不时吃的滋味极好的肉,果子。

师父嘴里什么都能买到的集市他们去看了,明明什么都没有!

但就像师父从来都不问他们经常半天找不到人去哪里了,也不问他们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被烛音养大的孩子也从来不会非要解开那些疑惑。

咕嘟咕嘟喝完手里的茶水,云溪靠过来,亲昵地抱住烛音的手,依偎在她身边。

这小孩,自从开始学剑以后,有段时间似乎十分沉迷“高冷寡言”这种人设,都不爱亲近她了。

虽然过了两年这种症状消失了,但小姑娘鲜少会流露这样脆弱的姿态。

烛音熟练地摸摸她的小脑袋,疑惑地看向大一丁点的云烈。

云烈闷闷不乐:“我们有个朋友,他的阿娘生病去世了。”

烛音恍然。

她不太擅长对于死亡的安慰,想了想,悄悄戳了戳芭芭拉。

粉色猫猫秒懂,轻轻跳到小姑娘怀里,蹭蹭她的脸。

又如法炮制跳到云烈怀中。

云烈怀里搂着从小陪伴自已长大的猫猫,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烛音:“师父,你会一直一直陪着我和师妹的,对不对?”

他们跟着便宜剑客学了很多东西,知道师父是“修土”,可以活很久很久,不会像同窗的父母长辈们一样脆弱。

街坊们说,师父十年了一直都是这样年轻的样子。那么往后,下一个十年,下下个十年……

他们可以和师父一起度过很多很多个十年吧?

烛音一呆。

她没办法做出这个承诺。

别说很多个十年,事实上,下一个十年,她都不能和他们一起度过了。

烛音没有应。

第一次见到生离死别的两个小崽子都有些惊慌地看着她。

烛音不想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他们:“云烈,云溪,你们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过几年,更是会长成成熟的大人。”

她温和地望着他们:“你们有自已的路要走,未来会很漫长,师父只能陪伴你们一段路程。”

她拿对门那家邻居举例:“你看你们隔壁的小王哥,他长大了,娶了亲,成家立业,搬了新屋子。你们两年前还吃了他家的喜糖。”

“以后会陪伴他一生的,是他的妻子,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