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没有物质能力、让人依靠的年纪,碰上了最想照顾一生的人。
胡蝶与他,隔着花束,在月下接吻。
杨嘉一又带着胡蝶在游乐场玩了其他的游戏。
胡蝶和他说道:“你一定一定要坚持唱歌,等我死了,你在我坟头唱,我会按时听的。”
杨嘉一捏住胡蝶的手紧了又紧,隔着手套,似乎都能感受到黏腻的汗水。
“好。”杨嘉一答应她。
胡蝶咧着嘴笑,拉着杨嘉一在原地转了一大圈。兔耳朵长长的,也在空中飞扬。
天空在旋转,胡蝶在旋转,留给她的时间也在加速前进。
杨嘉一带着胡蝶登上了无人的摩天轮。
关上门,巨大的摩天轮缓缓转动起来。升至顶空,大半个安城都能尽收眼底。
月光煮酒,层层路灯点燃人间。
胡蝶突然想起来:“今天竟然是平安夜……”
“是,”杨嘉一从对面起身,坐在胡蝶身侧,“才想起来?”
“好多年不过洋节了。”胡蝶轻声叹了一口气,脑袋顺势靠在杨嘉一的肩膀上,“今天也不下雪,感觉和圣诞节一点都不沾边。”
杨嘉一笑了下:“也是。”
“我有点困。”胡蝶说。
杨嘉一眨眼,仿佛在隐忍什么,但是他又平静下来,“那……靠在这儿先睡一会儿?下去了我叫你。”
座舱在夜空中如同摇篮,又轻又缓,慢悠悠地晃着。胡蝶好像回到了婴儿时期,在母亲的怀抱里,听着不成调的歌谣。
母亲在哄她入睡,父亲在一旁唠叨冲奶粉。
转眼,爷爷奶奶敲门进来,格外小心温柔,捏捏她的手指,刮刮她的脸蛋。
……
醒来的时候,胡蝶在杨嘉一的脊背上。
他们已经走出游乐场,时至深夜,胡蝶问:“杨嘉一,现在几点了?”
“快十二点了。”杨嘉一听到她的声音抽抽鼻子,说话时还是带着浓重的鼻音,“醒了?”
“嗯,”胡蝶微微喘息了一下,有些怔愣,“花呢?”
“放在保安室了,明天再去拿吧。”
“好。”胡蝶微微侧头,吻在了杨嘉一的耳后。
他欲转头,胡蝶阻止了。
“别回头,我好丑的。”
“哪里丑,我们胡蝶漂亮死了。”
胡蝶被逗笑,可是也没有多余的力气转换气息。
她的手无力垂在杨嘉一两侧。
他有大好前程,未来璀璨,可以成为夜空里最亮的那颗星星,挂在天上。这样,她随时随地都能看见,他在发光。
他在那样一个漫长黑夜,用一首歌拯救了她。他,应该就是上帝指派给她的神。带着她,走过她最怕的这场冬。
“冷吗?”杨嘉一问。
迎面吹来的风,胡蝶已经感受不到了,她的所有感官都在渐渐衰退。
她轻悄悄地说话:“杨嘉一。”
“我在。”
“能和你度过最后的冬季,我在地下也不会害怕了。”
“呃……”杨嘉一哽咽,很久很久,应声,“嗯。”
“快要到十二点了。”胡蝶强撑着精力说,“你生日就要过去啦。”
杨嘉一的心脏就像被人用手捏碎一般,疼得厉害:“再睡一会好不好?”
胡蝶蹭蹭他的脖颈,摇头:“我还不困。”
随后,胡蝶又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平安夜就要平平安安的。”
一辈子都要平平安安的。
下午的那会儿,杨嘉一在胡蝶睡着之后去了楼顶。在最初遇见那会儿的地方站了很久。
在楼下救护车进进出出三四次后,他突然就想明白了他来这人间一遭的原因是什么。
长长的楼房,扁扁的轿车,横七纵八的蜿蜒小巷,他与胡蝶之间横亘着的生与死,早已变成天堑,他永远追不上胡蝶的脚步,永远也赶不上她的人生。
他什么都握不住。
蝴蝶终究要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