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1 / 1)

好心人将其送到医院,本来以为是普通中暑晕倒,没想到杨平暮迟迟未醒,甚至有昏迷的迹象,做了一系列检查才发现是胃癌。

杨嘉一开始了兼职、借钱、不停奔波的日子。

以往的亲戚都已经被杨嘉一的父亲招惹过一番,现在仅仅是登门,都只能迎来一盆冷水,没人能够借钱给他,谁也不会相信他。

而李欣悦就是那个时候出现在杨嘉一的视野里。她住在杨嘉一的隔壁,每当他做好早饭,送去医院的时候,她也会打开门,起初她还会诧异的问道你也是这里的人?后来也会陪他一同走一段路。

时间上的巧合,言语上的陷阱,被日渐忙碌的杨嘉一抛之脑后。填报志愿的那一天,杨嘉一放弃了曾经勾选的清北,将志愿填在了安城的安大。也放弃了进修音乐的念头,埋头提早学习计算机软件的知识。

他知道,自己曾经期望有的日子都只是妄想。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钱才是最重要的,能够救命的。

杨平暮私下问过很多次医生,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缓解现在的病情,除了动手术。

医生了解她的家庭情况,也做了深度检查并没有发现淋巴结转移。于是考虑到了内镜下黏膜剥离。

对于胃癌初期的患者,基本上都是采用这类手术进行治疗的。

手术方案通过,杨嘉一也东拼西凑凑出一些钱来。可就在手术后不久,杨平暮的病情发生了变化。

其实谁也不能保证内镜手术后癌细胞不会卷土重来,可多数案例都是在一两年后才会发生,杨平暮仅仅才过去了两月,复查的时候,又在胃里发现了比以往增长速度更快的癌变细胞。

杨嘉一大学刚入学,就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打工仔。听闻高新医院处理癌症很好,杨嘉一毫不犹豫将杨平暮送往那里进行治疗。

高额的手术费用,每日的日常护理、床位费等等等等,都变成了催人命的刽子手。

起初,李欣悦也借给杨嘉一两千元应急。但不过两天又要了回去,说是学校有急用。

再后来,杨嘉一白日上课,晚上兼职,每日囫囵睡上三四个小时,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好不容易在酒吧找到新的工作,与同事们相处熟悉后,大家也知道了他的困境,纷纷援助。

这笔慢慢攒下来的钱,在某一天,交给李欣悦后,像是彻底被扔进水坑,一丝水花都未曾再掀起。

那段时间,是他人生中最黯淡无光的日子。但是因为杨平暮,他还是坚持下来了。

同事们都很好,不催着他还钱,他只能提高工时,平日唱两个小时,现在唱四个小时,加倍挣钱还钱。

后来,还完钱后的第三日,杨嘉一遇见了胡蝶。

一个拯救他于水火之中的人。

起初,他很不自信的以为,这只是一场有钱人的玩笑。可后来他发现这并不是玩笑,而是上帝给他开的最后一扇窗里,飞进来的一只蝴蝶。

故事很短,短到胡蝶还未曾入睡。

她睁着眼睛,仔细听着属于杨嘉一的故事。

胡蝶问:“那,在这之前呢?在这之前你是什么样子的呢?”

她曾想过,杨嘉一除却家人患病时的状态,以往的日子,应该过得很恣意妄为吧?他或许是班级里成绩最好的那个同学;

或许是球场上随意就能投进一颗三分球的少年;

或许是情书塞了一整个书兜的青葱男孩……

杨嘉一枕在胳膊上,很难摇头,于是开口道:“没有。”

“什么?”

“严格来说,我没有青春。”杨嘉一没有去看胡蝶那双慢慢沁满眼泪的眸,“换一种说法,大学的日子虽然忙碌,但却是我过得最轻松的一段时光。”

杨嘉一躺平,帐篷很小,双腿伸展不开。他曲着腿,望着帐篷顶上时不时扑上然后滑落的水珠。

因为有一个赌鬼父亲,有一个精神失常醉后摔死自己儿子的父亲,有一个蹲监狱的父亲,杨嘉一的童年,是从来没有在人前抬起头过的。

那时候的小孩子,哪里懂得什么大道理。父母饭后闲嘴的潜移默化,让那些半大的孩子认为杨嘉一也是和他父亲一样的十恶不赦。

杨嘉一曾经很怕毛茸茸的生物,可是每次他上完厕所回到座位,笔盒里仍旧会多出一只毛毛虫。

虫子在杨嘉一的眼中,幻化出了嘴脸。和班上的同学一样,大笑着,仿佛认为这只是一场再也简单不过的玩笑。

他找过班主任,换来的,不过就是那群孩子的一句:玩不起。

对,他玩不起。

他不能打人,不能骂人,甚至大声说话都会引起一阵:“看,他和他那个爹一样,会骂你然后打死你!你再和他说话,小心哪天他把你摔死!”

再长大一些,他也不再害怕毛茸茸的生物。他的童年也随着再也见不到的毛毛虫死掉了。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走不出这漩涡。杨平暮看出他的状态,和他聊天,想让敞开心扉。

他知道,杨平暮的状态并不好,他强装没有事情可以让自己难过。一天一天熬着,熬到年纪第一,熬到,老师提及他的时候,不是过问他的家庭,而是夸奖他的成绩。

大学填报的安大,至今让教导主任心头窝火。一棵清北的好苗子,硬生生让家里人折磨断了。

杨嘉一在新学年的第一个教师节,顺路回母校,给教导主任带了一束花。教导主任经过一个暑假算是想清楚了,都是命,强求不来。

杨嘉一的家境情况他们这些老师也清楚,选了安大,选了计算机专业,兴许杨嘉一的心里比他们还难受。时也命也。

一颗眼泪没入鬓角。胡蝶抽抽鼻子,倾身过去,趴在了杨嘉一身上。

她闷着脑袋,说的话也嗡嗡的:“杨嘉一,我们都好惨。”

杨嘉一把手覆在胡蝶的后脑勺上,呼噜呼噜毛,“惨什么?都过去了。你现在还有我。”

“那你现在也有我。”胡蝶翻起上半身,随后捧住杨嘉一的脑袋,猛得亲了一口,“盖章。”

杨嘉一眸色渐暗,耳廓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