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秽一顿,而后不可思议地高声兴奋了起来:“都?到了这时候,蘅晚还狠不下心不成?”
舟行晚不愿多说,事?实上与其说是叛军,他更?宁愿称呼这些连饭都?吃不起的可怜人为起义军自古起义军没几?个是真?心想反叛的,如果不是真?的活不下去,谁会?放着安稳的日子不过做这种杀头的事??舟行晚心知今日涌上街头的这些人不过是想要一条活路,这条路颜如水给不了他们,所以?他们自己来争取,这种行为无?可厚非,舟行晚虽然跟颜如水算是薄有交情?,但他并不可怜颜如水如今的遭遇,相反如果不是想到宁仪,他今天不会?冲动地跟这些起义军产生冲突,他甚至会?坐视、甚至推波助澜,帮着这些百姓谋求一条生路。
想到后面,舟行晚声音没忍住带了一丝恳求:“师兄,别杀他们。”
玉秽从没听他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过话,往常舟行晚见他总像见了死敌一样,能不呛声就已经算仁至义尽,更?遑论是用?这种声音语调,就好像用?羽毛在什么地方轻轻一划,温得他整颗心里都?软了下来。
玉秽挥剑的动作都?因?此变得缓慢,这样危急的关头,他竟然就这么停滞不动,玉秽在一边看着舟行晚,脸上的笑古怪:“蘅晚这是在求我?”
舟行晚一顿,他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在求玉秽,何况他觉得自己只是在商量,闻言沉默下来,开路的速度却快了不少。
他们二人虽然身体素质比起这些起义军要好,但要只伤不杀,甚至舟行晚连伤也要尽量避免,他自己就不免多了许多伤处。
而在剑身,那颗连系着剑灵意识的眼?关之内,招绝原本是想趁机拿个乔逼他低头认错,可眼?见着舟行晚身上的伤口越来越深,却丁点儿认错的势头也没,急得就在剑上喊了出来:“你求我一下,你只要求我一下,我现在就出来帮你!”
舟行晚当没听到,或者说他现在根本就没时间理?会?招绝,起义军人数太多,身体素质上的优势被一点点耗得干净,舟行晚挥剑的速度慢了下来,他身上又添新伤,没忍住闷哼一声。
招绝看得着急,语速飞快:“我不要你求我了,你就认个错,你认个错,我现在就出来帮你!”
舟行晚往前一步,佩剑往后挡住砍来的菜刀,却没来得及防住前面的棍子,因?没站稳,一连往前踉跄了好几?步。
招绝声音越发激动:“你叫我一下,你请人帮忙总不能连别人名字都?不喊吧?你叫我我就出来,你不会?不知道我叫什么吧?!”
舟行晚仍没说话,他仿佛体测时跑完了一千米那样疲累,大?口喘着气发不出声音,眼?前一片昏黑,甚至没看见从前面挥来的刀。
“铮”
“咚!”
两道身影同时为他挡住生锈的菜刀,招绝面如菜色地跟玉秽对视一眼?,然后主动肩负起了保护舟行晚的职责,他一把将人扶起,说:“算你识相,虽然你声音小?,但既然我这么说了,还是会?出来救你的。”
舟行晚靠在他身上大?口喘气,闻言眨了眨眼?,仿佛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我没叫你。”
“你叫了。”招绝的眼?神恨不能把他杀了,“我听到了,你不承认也没用?。”
舟行晚并不想欠他人情?,闻言用?力推了推招绝,坚持说:“我没叫你。”
“你就是叫了。”招绝功体不受限制,他三下五除二地就把那些人击退,听舟行晚还敢跟自己犟,脸臭得跟什么一样。
舟行晚还想说什么,招绝冷冷一个眼?神扫了过去:“闭嘴,你叫没叫我不知道吗?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最讨厌你这种人了。”
舟行晚:?
讨厌就讨厌,他求着招绝救了?
他很想联系系统询问遇到这种情?况如果他从招绝身上跑下去再被起义军杀死会?怎么判定,但最后到底是关心宁仪的心情?占了上风,有了招绝,他们的行路变得很容易,没一会?儿就到了相师府外。
这里果不其然被起义军围得水泄不通,舟行晚拨开人群的途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他耳听着前方的声音越来越吵,却听不清具体发生了什么。
好不容易被招绝护着挤到最前面,舟行晚还没来得及冲进相师府,眼?前猝不及防出现一道雪色身影,他的心脏“咯噔”一下,突然停了几?下。
想到玉秽先前的话,舟行晚朝着那道雪衣走了过去,后者若有所感一般回头看来,脸上冰霜似的冷淡在看到他的瞬间顷刻融化,尘轻雪拨开人群朝他这边行来,张了张嘴,然后求助般无?奈地看向舟行晚。
舟行晚摸了摸自己的心脏,他仍不愿相信玉秽说的今天的事?跟尘轻雪有关,他更?宁愿相信这是一个巧合,于是问:“你怎么在这儿?”
“我是跟着叛军一路来的。”尘轻雪注意到舟行晚被招绝搀着,看上去很没有力气,于是想要将人搀过来,却没想到被招绝狠狠瞪了一眼?。
他无?辜地用?眼?神向舟行晚告状,问:“阿晚你呢?”
“我也是跟着叛军一起来的。”舟行晚感觉自己的心脏一点点恢复正常,“我有点担心相师。”
尘轻雪一顿,不知为何声音突然有些冷淡:“那你可以?不用?担心了,一切都?结束了。”
舟行晚疑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
他跟着尘轻雪的目光看过去,却见相师府门口不知何时搭了一个高台,高台下人头攒动,起义军们奋力叫唤着什么,不一会?儿,宁仪被人推着轮椅来到了高台之上很奇怪,推他的人不是从不愿意把他的事?假手于人的颜如水,宁仪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看上去一切正常除了他手上那个黑得有些发红的匣子。
随着他的到来,相师府外围堵的起义军们躁动了起来,宁仪无?疑成为了众人视线的焦点,他被人推到高台中央,然后高高举起手上的匣子,缓缓将其打开。
匣子里出现了一颗头颅,上面还沾着血,那张脸舟行晚有些眼?熟,他认了出来,那是颜如水。
宁仪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感情?:“罪皇已死,新法将立,明日开仓放粮,你们可以?回去了。”
第61章 第 61 章 “浮雪蔽尘三千里,碎破……
颜如?水枭首, 从仙宫调来的侍卫终于到位,那?些闹事的起义军如?潮水般散去,刚才?还围堵得水泄不通的相师府外很快归于宁静。
那?座新搭建的高台之上, 宁仪保持着端正的坐姿坐于轮椅之上, 他?低低垂下头凝视着手中?黑色的匣子,身后的管家说了些什么,他?只摇头, 不做其他?回应,整个人宛如?一座失色的雕像。
一座悲伤的雕像。
其实宁仪脸上没有表情,外人从旁看来,并不能猜出?他?的心情如?何。舟行晚却就是觉得他?看上去好像很悲伤, 尽管这悲伤被掩饰得很好,仿佛宽阔浩大的海平面上扔下去一颗石子,海水不会?上升半点, 但就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舟行晚挣脱开招绝的搀扶, 他?独身走到高台之上, 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觑了宁仪手上匣子里的人头一眼, 仍觉不可置信。
颜如?水死了……他?怎么会?就这么死了呢?
明明、明明他?今天早些时候来找宁仪询问舟家的过往时, 他?还在一旁不满自己跟宁仪多?说了话。
舟行晚跟颜如?水没有多?少?交情,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交情,但他?就是感觉有些荒谬,一种不真实感将他?整个人笼罩起来, 哪怕看清了宁仪手捧的匣子里的那?张脸, 他?仍然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笑?的玩笑?。
他?站得太久,宁仪或许早就注意到了他?,却直到过了好几分钟才?肯将视线从匣子里转开。他?看到是舟行晚, 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又好像一切如?常:“小?友,你怎么来了?”
过了那?么久,舟行晚还没想好要?说什么,宁仪平淡的眼神让他?有种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被对方一眼看穿的错觉,他?莫名慌了神,许久才?干巴巴地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
或许是坐累了,宁仪让舟行晚推着自己回了相师府:“总还不至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