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秽是练家子,哪怕入关以后通身修为?都被压制,经?年练武的身体却?不忍这些普通人可以比拟的。他三下五除二地?将两人制住,抬眼看到在?里屋放好了汤要出来帮忙的女人,只是一个眼神,就吓得?对?方不敢动弹。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等玉秽把?这一家人制住,舟行晚还心有余悸地?沉浸在?那男人朝自己动手的惊险中,他捂着胸口,难以置信:“你们,你们要杀人灭口?”

那老妇面露狰狞:“恩人别怪我,实在?是这世道艰难,我们普通人想活下去难如登天,您既然不缺这一点钱,为?什么不能让给我们用?来活命呢?”

这通歪理偏得?没边,玉秽都听不下去,冷笑道:“你想活命?你拿你孙女出去换肉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她想不想活命?”

老妇眼中闪过一丝哀切,却?是转瞬即逝:“那怎么办?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既然大家迟早都要饿死,不如拿一个出来换其他人活命的机会!我们已经?够好心了,她娘狠不下心吃她的肉,所?以拿她跟别人家的妮儿换了,难道还不够舍不得?这世道就是这样,生活在?仙京又怎么样?君上?一心求仙问道,他有想过我们要怎么活没有?不互相换着子孙相吃,我们要怎么活下去!”

她越说?声音越坚定,仿佛自己做的事就变得?合理了似的。玉秽闻之不忍发笑,周身的气压却逼得人喘不过气,他低喝了一声“荒谬”,佩剑已经?出鞘,本来是想直接动手,余光瞟到舟行晚,沉吟道:“你说?了这么多?,我却听不到非要用你孙女来换取生机的理由。”

那老妇的眼神在?看到玉秽手里的剑后一下变得清澈惶恐起来,尤其自己儿子的命就在?对?方手上?,她说?话声音明显小?了起来:“……总有一个要死,总有一个要死,我们也没办法,你以为?我不心疼她吗?丫儿从小就是我带大的,我也心疼她啊!要不是没有办法,我怎么舍得?让她去死呢?”

玉秽道:“你可以替她,你舍不下自己,可以让你儿子儿媳妇替她,这两个也舍不得?,还有你的孙儿,没道理如果一定有人要死,就一定是她。”

那老妇登时张大了眼睛:“怎么可以让我儿子和孙儿替她?她一个女孩,就算长大了也是要嫁出去换钱帮着家里减轻压力的,既然早晚都是别人家的,我只是早点让她发挥作用?而?已,我有什么错?”

这话听得?舟行晚也动了气,明明来时路上?这名老妇人对?她的孙女还极尽耐心温和,才只是这么一小?会儿而?已,她又将对?方排到一家人中最不重要的、随时可以抛弃的位置上?。

正要说?话,旁边却?突然传来一句不掺任何感情?的:“蘅晚闭眼。”

而?后舟行晚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温热的手遮住了他的视线,舟行晚只来得?及听到一声惨厉的叫声,下一瞬,那只手从眼前移开,地?上?多?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玉秽缓缓踱到终于认清形势、脸上?由愤怒转为?哀求的男人面前:“你呢,你有什么理由能让我不杀你?”

男人一噎,转而?看向躲在?里屋瑟瑟发抖抱成一团的娘儿俩,恳求道:“我,我还要养家……”

话音未落,舟行晚眼前一黑,等那只手再度撤开的时候,地?上?又多?了一具尸体。

舟行晚:……

倒也不必那么贴心。

不知为?什么,虽然他来到这个世界很久了,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可舟行晚却?竟然没有感到哪怕一丁半点的不适,仿佛这样的场景早就在?眼前演练千百遍,就好像他本身就属于这里,因此对?这个世界发生的不同于原世界对?生命的漠视也接受良好。

他咽了口口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好指了指里屋里的那两个人:“那边还有两个。”

玉秽平静地?看他,眼中涌现出一两分不明显的讶异,而?后笑出声来:“……是我多?想了,也是,蘅晚怎么会怕这些。”

舟行晚:?

听着就不太像好话是怎么回事?

另一边,被舟行晚点了名的母子俩抖得?更?厉害了,玉秽持剑前去,女人将自己的儿子拥在?怀中,边发着抖边哭:“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护不住我的女儿,你要想杀就把?我杀了,可我儿子是无辜的,求你不要伤害他……”

玉秽被她哭得?有些心烦,他原本是想把?这两个一起杀了的,却?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转头回看舟行晚:“蘅晚,你觉得?呢?”

他?

舟行晚指了指自己,确定玉秽是在?跟他说?话,思忖道:“这家里明显不是这女人能做主的,如果如她所?说?,她真的舍不得?她女儿却?反抗不了婆婆和丈夫的决定,她的女儿死了,想来她心里也很痛苦。”

玉秽点头,做收剑势:“如蘅晚所?说?,她不该死。”

舟行晚不敢妄断别人的生死,他只说?对?错:“但她儿子……看上?去知道他姐姐遭遇了什么,却?只嬉笑欣喜于自己能有肉吃,想来如今不是加害人并非是因为?他没有加害之心,而?是因为?他还没有加害之能。”

玉秽手中剑光晃动,快影一起一落之间鲜血喷涌,人头落地?,旁边的女人呆滞一瞬后发出惊叫声,玉秽却?仿佛没有听见,他只笑着看舟行晚:“我听蘅晚的,把?他杀了。”

舟行晚心下一惊,他没想到玉秽杀大的毫不心慈,杀小?的也丁点手软都没,不由失声道:“我什么时候叫你把?他杀了?”

“蘅晚不是这个意思吗?”玉秽收起剑,故作疑惑地?偏过头,眼中笑意盎然,“你说?他现在?没做坏事是因为?年纪还小?,等长大了总要变坏的,所?以我循了你的意思把?他杀了,怎么,蘅晚敢说?那些话,却?不敢认自己话里的意思吗?”

舟行晚:……

他是那个意思没错,也确实无所?谓那小?男孩的生死,可玉秽的话仍然让他感觉哪里怪怪的,舟行晚张了张嘴,说?:“但我没让你杀他。”

“我只是把?蘅晚没说?出来的话也做了而?已。”玉秽神色如常,每当?他想要说?服谁的时候,他的声音就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还是说?蘅晚不想成为?我的共犯,所?以不想承认?”

舟行晚:……

他不承认个鬼!

他有时候真的很佩服玉秽睁眼说?瞎话还试图把?别人带沟里的本事,张口正要说?什么,被杀了儿子的女人终于从那一滩温热的血迹里回过神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死在?自己面前,激动地?冲上?前来抱着捶打?玉秽的背,同时嘴里发出愤恨的咒骂声。

玉秽轻巧躲过她这仿佛挠痒痒似的攻击,正要警告她自己没有不杀女人的好习惯,却?又想到什么,如同征求般看向舟行晚,说?:“她丈夫儿女都死了,自己一个人留在?这世上?也是痛苦,蘅晚说?我该不该给她一个痛快,至少让她不要那么痛苦地?活着。”

舟行晚已经?不敢乱回答了,他生怕玉秽又曲解他的话,再把?自己做的事安到他的头上?。然而?他不出声,玉秽却?自有想法,既然没能从舟行晚那儿得?到答案,男人干脆随了自己的心,眼也不眨地?结果了这一家人里最后一条性命,然后叹了口气:“这下好了,一家人死得?整整齐齐,再也没有谁会因为?失去亲人感到伤心了。”

“……”

舟行晚难以想象会有人云淡风轻地?说?出这种话,一时不知道该说?该做什么,许久才说?:“恶魔。”

“我就当?蘅晚是在?夸我了。”

玉秽偏头一笑,他走进里屋,把?那一锅还冒着热气的汤翻倒在?地?,这才像了结了一桩心愿似的,他将舟行晚请出这间简陋的房屋,然后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往里面放了把?火。

“这样就好了。”

熊熊大火烧在?二人眼中,玉秽抿着唇,他脸上?没有半点才刚杀了人的惶恐或者其他,相反还有心情?笑,他看着舟行晚,说?:“蘅晚,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一起杀了人后销毁证据?”

舟行晚不知道他为?什么就喜欢把?自己带得?跟他一起,闻言只默默道:“如果我没记错,那些人都是你杀的。”

“是为?了你杀的。”玉秽纠正他,“那个男人和老人是因为?他们想对?蘅晚动手,那个小?孩是蘅晚觉得?他该死,至于那个女人……她的丈夫和儿女没一个活下来的,就算我不杀她她也活不下去,所?以蘅晚”

玉秽声音极轻,他明明不是咬在?舟行晚耳边说?的话,舟行晚却?觉得?他就是在?自己耳边吹气:“他们都是你杀的啊。”

舟行晚吸了口气,他沉默在?原地?,竟然没有反驳玉秽的话。

玉秽想到什么,笑得?开心极了:“修仙者入关杀伤普通百姓是重罪,我原本是带你来是为?了抓尘轻雪的错处的,没想到自己落了把?柄在?你手上?……怎么办蘅晚,师兄一想到跟你一起杀了人就好开心,你说?,我们现在?这样,算不算一条绳上?的蚂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