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舟行晚刚才坦然的眼神已经半点没有?了,他又羞又恼地看着尘轻雪,“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

“光天化日?”尘轻雪看了看外面黢黑的天色,笑道,“半夜深更好,情?人私语时,这等风月时辰,我?跟我?爱人说说情?话怎么了?”

尽管两人已经确认关系,舟行晚还是被他这句直白的“爱人”说得红了耳尖,他道:“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说这样的话。”

“为何不能?”尘轻雪眨了眨眼,似乎真的不解,“我?一没胡诌而没害人,而且这都是实话,刚才阿晚不就是让我?再……”

“你闭嘴!”

接下来的话更要露骨,舟行晚听不下去,他尤其不想当着当事人的面回味刚才床上种种行举,只?好嗔怒地警告了尘轻雪一眼:“你再说这种话,我?待会儿不回来了。”

尘轻雪一愣,甚至以为自己听错,半晌终于从舟行晚认真的表情?里确定这么可?爱的威胁是从后者嘴里说出,不由忍笑:“好好好,我?不说了,阿晚别?生气,也?别?不回来。”

舟行晚觉得他语气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只?好检查了一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遗漏忘带,就要出门。

心知再逗弄下去真要生气,尘轻雪没再说下去,他恢复了一贯的温和矜雅,忽然凑近舟行晚,蜻蜓点水般在后者唇上落下一吻。

“早点回来。”他说,声音如同春至日缓缓化开的水淌霜流,“我?在这里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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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秽藏身于天极宫一处极为偏僻的庭院中。

这处庭院应该是久无人居,屋门桌椅都已泛旧,院子里看不出品种的树木长?势茂盛,枝叶却打理得井井有?条,并不影响来去,看上去是经常有?人来打扫。

玉秽就坐在院中,算是小有?雅致的木桌上,陈旧却干净的茶具上方飘荡着袅袅白烟,似有?若无的茶香隐隐钻入鼻尖,柔和的月光从天幕上倾泻而下,如同在玉秽身上披了一层水缎。

仅仅一个背影,无端看出诸多神性。

舟行晚看着背对着自己弄茶品茗好似无事发生的玉秽,心头却又聚起了一团怒火。

玉秽莫名?其妙跑过去给自己下了药还说那一通莫名?其妙的话……现?在竟然跟个没事人似的在这儿喝茶?

恶不恶心!

他强忍着心头的反胃,缓缓走?近,却还没有?近到对方三寸,就先听到了一声叹息:“你解毒的时间?比我?预料得要早。”

舟行晚寒声道:“你蹦跶的时间?也?比我?预料得要更长?。”

“同门一场,师兄可?是喜欢蘅晚喜欢得紧,蘅晚每每咄咄逼人,都好叫师兄伤心。”

他的声调带着些?微的笑意:“不过师兄本来是想等你休息好了再去找你的,既然蘅晚如今主动找来,想必是想清楚了?”

玉秽说着,缓缓转过了身。他嘴里说着“伤心”,露出的表情?却半点相关也?无,而是用一种评估商品似的目光,眼角眉梢尽是扭曲的兴奋和难过:“几?个人帮蘅晚解的毒?身上可?还好受?腿心清理干净了吗?若是没清理干净带着别?的男人的东西来找师兄,师兄可?是会生气的。”

“……”越到后面话就越发不堪,舟行晚闭上眼,等到再度睁开,面上一片决然的杀意:“你找死!”

他话没说完,招绝已经化了出来。舟行晚提剑砍了上去,玉秽始料未及,好在反应还算快,勉强躲过攻击,却还是被削下一缕青丝。

舟行晚的反应跟他先前设想大不相同,玉秽轻轻蹙眉,正要呵斥,舟行晚手上的剑比他更快,很快再刺了上来。

舟行晚在打架一事上天赋极高,虽然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跟人动真格,出手却极其猛狠,这回甚至预判了玉秽躲的方向,直接击中后者手臂,力?道之?大,差点直接把对方的手给砍下来。

“啊!”

玉秽发出一声惨叫,舟行晚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失态、第一次没在他脸上看到那种从容不迫的虚伪的笑,取而代之?的是厉声质问:“你干什么?”

“耳朵用不上我?可?以帮你割了,眼睛用不上我?可?以帮你挖了,我?要干什么说得做得很清楚,或者师兄猜一猜,如果猜对了,我?一会儿下手再重些?。”

他拿剑在玉秽脸上比划,却始终没有?真正动手,半晌冷笑:“师兄怎么不笑了,你平时不是很喜欢笑吗?”

玉秽凝声道:“你现?在回头,师兄还能当没发生过。”

舟行晚一顿,随后“哈哈”笑了两声:“你当没发生过?”

难道玉秽还以为真是自己对不住他不成?

舟行晚越想越觉得好笑,尤其想到玉秽先前种种作为,若非想要让对方也?受一受静元针的痛苦,他非现?在一剑把人了结了不可?可?是不行,可?是还不够,玉秽是该死没错,但他死的前提必须是把他之?前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都拿回去,否则他凭什么死?

死,也?是要先拿到资格的。

舟行晚从不否认自己记仇,不仅记仇还睚眦必报,尤其玉秽这笔仇他从穿过来开始到现?在记了好几?个月,现?在玉秽说当没发生过……

他怎么敢?

舟行晚手上一个没拿稳,手上的剑在玉秽无瑕的脸上擦出一抹红痕,他却并不介意,只?道:“晚了。”

他没说什么“晚了”,玉秽却并不笨,他轻而易举从舟行晚这两个字里得到自己想要的讯息,顿道:“蘅晚可?要想清楚了,你现?在已经脏了,尘轻雪不会再要你,除了我?以外你……”

话没说完,他从舟行晚故意释放出的灵气里感觉到一两丝并没有?出现?在此处的人的灵力?,脸色一变:“你……是他……”

“你的话有?两个错误,第一,”

舟行晚把剑收回,过程中又不小心摩擦到玉秽,在他脸上加上新的划痕:“我?不缺男人,不是非要谁的爱不可?,就算你算计成真,我?也?不会因为被药物颠乱的理智而自责自毁,我?只?会更恨你,不会因为想要谁的爱而对谁摇尾乞怜。”

“第二,如你所见,尘轻雪帮我?解的药,我?有?空了提他来向师兄你道个谢。”

“第三,师兄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分散了这么多分身,却唯独被我?找到本体;又为什么现?在想要跟分身换体金蝉脱壳,却使不上力?,被困在这个地方了?”

他抬起头,终于看到这个院落的题匾:鸦影居,很晦气的名?字,他很喜欢,适合当做玉秽的葬身之?地。

唯一可?惜的是:玉秽还不能死。

玉秽心事被他说中,顿觉危险,然而事到如今被舟行晚亲自找上门来,他再想跑已经晚了,只?能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为何师兄先前不管我?如何生气怒骂都只?是笑,因为灵力?被封的我?确实不是威胁,怎么都翻不出师兄的手掌心,你想做什么都能行,自然不必把我?放在心上,自然不必在意我?的哀笑怒骂。”

他缓缓地,勾出了一个跟从前的玉秽如出一辙的笑,玉秽心神一震,恍然间?明白了舟行晚说这个话题的原因:如今他们地位颠倒,从前他怎么对的舟行晚,舟行晚要怎么讨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