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王爷冲他笑笑,“再来是你呀,小宝,你知不知道你耽误本王多少事啊,怀恩从本王府上抢了重要的东西走了,被你给救了,听戏那晚上本王去追杀,又被你给救了,之后还让人住到你府上了,让本王找不到时机下手,好不容易捞到机会了,还是你陪着人家走了次场演了出戏,拿了个假的东西糊弄本王……哟,你这副惊讶的表情,这么说你还不知道啊?”
他的确不知道,连这个也是假的。
他以为他是真心愿意陪他去给他爹求药,感动于他拿重要的东西去换他平安,原来这也是计。
他等于按照布局走了一个来回,给人障眼,给人陪睡,给人逗乐解闷,一路山盟海誓大献殷勤的,怕的发抖了还自不量力的要去逞英雄,看在人家眼里都是什么呀。
那些丑态,那些愚言蠢语,那些辗转求欢,不都是笑话吗。
怎么会有人,装的那么像呢,冷漠淡薄的怀恩,不擅情长的怀恩,慎重专注的怀恩,居然都是装的。
害羞时的别扭,情动时的浓烈,盟誓时的认真,怎么能那么像真的,怎么他就相信了,那是真的。
如今一梦将醒时,所有偷偷抱有的侥幸和一点可耻的希望都被碾了个粉碎,他一下子前所未有的明白了,比什么时候都来的明白,那么多不合理的地方都有了很好的解释,可惜已经太晚了,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早早萌发,如今盘根错节枝繁叶茂,抓进了腑脏髓骸,植进了经脉气血,动一下简直要他的命。
慎王爷歪着脑袋看了小宝片刻,微微一笑,“你应该也能猜到了,不错,那孩子就是薛大美人和我二哥的嘛,薛贵妃的美貌气度呀,啧啧,本王一生都未再见过比她还要动人的女子,怀恩还不及她一半儿呢,不过也足够把你迷个神魂颠倒了,你们俩那点儿破事本王可是知根知底的,要不是你,他还真就不能这么顺利,你爹他们藏在山洞里的财宝,早就被他给搬空了,朝廷收缴上来的赃物,不过九牛一毛,要说金家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本王今日有功夫跟你说这么多,你一定很奇怪,本王确实是有目的而来。”慎王爷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东西,“你不久应该就能见到你的心上人了,现在你有个机会救你们全家,就要看你肯不肯把握了。”
小宝茫然的看了一眼他手上的东西,那是个精致的檀香木盒,只有掌心大小,又茫然的看了一眼慎王爷。
“这件事说起来你应该高兴些的,你们现在都沦为阶下囚了,还能有这么好的待遇,你真以为是你爹的功劳?”
“嘿,你爹这几年暴富,可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一旦失势,可是多少人排着队要整治你们呢,你们现在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本王的乖侄儿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不过你大可不必感动,本王那侄儿可是精明着呢,留着你们自然有他的用处,至于什么用处,得问你爹了,问问你爹都在哪里藏了好东西了。”
金老爷淡然的摇头,一言不发。
“放心吧,本王对你留的什么家当不感兴趣,但怀恩必然是感兴趣的,所以他一定会来救你们,小宝,”慎王爷将小盒伸到小宝面前,“等你见到他的时候,把里面的东西放到他身上就行了,只有你有这个机会,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事成之后,本王安排你们远走高飞,安稳的过下半生,如何?”
小宝看了那木盒半晌,“这是什么?”
“蛊,用的时候才能打开,把里面的小东西放到□的皮肤上就行,头发上也行,很简单,你别碰它,它不会咬你的,小宝,这是你的机会。”慎王爷的声音极具蛊惑性,他慢慢的却不容拒绝的将盒子塞进了小宝手心。
小宝攒着木盒,掌心渐渐出了汗,这轻巧的木盒竟似千斤重。
“小宝,你可不要犹豫,你和你爹娘有今天,可是他害的你,你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只要你成功了,你可以带着你爹娘远走高飞了,以后继续过你富足的少爷生活,难道你想三个人一起上断头台吗。”
小宝木然的回头看了他爹娘一眼,将盒子揣进了怀里。
“恩,这才对。”慎王爷赞赏的点点头,“就凭你们父子坏过的事,本王已经很生气了,但还愿意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慎王爷直起身,后退一步,“好好修养,三天后你们就要上路了,成败便在你了,小宝。”
小宝正待开口问他们“上路”去哪里,慎王爷已经转身离去,便跟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小宝用手捂着怀里的东西,觉得脑中只剩下空白,要集中精神思考,竟是这么的难。
一切都已经脱离了轨道,他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到哪里,该怎么往下走,或者该不该走。
囚室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三人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彼此,沉重的空气在昏暗的牢笼中渐渐凝固,只让觉得窒息一般的难受。
直到死静的氛围被打破,那是明显的有人接近的声音,并不神秘,有脚步声,还有车轮转动的声音,三人是昏迷时被带到这里,醒来后最远只能看到一个灰暗的转角,无法得知他们被关在什么样的地方,也无法得知人从什么地方来。
三人只能疑惑的看着那个转角,一行几人慢慢接近,果然有人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进来。
那轮椅上的人显然是身份最尊贵的,被小心翼翼的推到关押他们的囚室前。
眼前的人年龄不大,看上去却有些病态的苍白,消瘦的下巴带着几分阴狠,嘴角噙着雀跃的笑容,眼中全是歹毒的光芒,他声音带着兴奋的颤抖,拿腔拿调的开口,“金少爷,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呀,可还记得愚兄?”
小宝疑惑的看着他,似是想不起来眼前的人是谁,和他有何渊源,为何表情言辞中都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恨意,当他的目光从那张阴损的脸慢慢下移到那人长衫下有些不正常的隆起的膝盖骨时,小宝豁然瞪大了眼睛。
而金家二老早已经恐惧的说不出话来。
“金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我这张脸你记不得了?”那人把身子前倾,一张惨白的脸在昏黄的光亮下忽明忽暗,他拍拍自己的腿,“这双废腿金少爷总还记得吧?”
小宝勉力张嘴,“……是你……”
“金少爷想起来了,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我以为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的机会呢。”说完竟自顾的嘿嘿笑了起来。
小宝挪动身子下意识时的将二老挡在身后,“这是你我的恩怨,你有什么冲着我来。”
“呵呵,你逞什么英雄,我当然冲着你来,你可知道我花了多大的代价才能出现在这里吗。”
金夫人突然冲到牢栏前,跪倒那人面前哀求道,“齐少爷,晓彬,你看在你爹与我家交情不浅的份上,放过小宝吧,你们当年都年幼不经事,我们对你一直有愧……”
“住嘴!!”那人脸上肌肉抽动,突然大喊出口,“有愧个屁!!我爹就我一个独子,我成了废人,你以为我爹能咽下这口气!!我能咽下这口气!!要不是你金家财大势大我们能吃这个亏!!我一辈子就盼着这一天!!盼着你们金家有一天被我踩在脚底下,为我这双腿讨回个公道!!!!”
金老爷也爬到牢栏前,颤声道,“当年之事,已说不清对错,这些年我们金家给你们诸多补偿,晓彬,你爹能有今天,全是依仗我们,那事过去那么多年了,你就放过小宝吧,金伯伯给你陪不是了,你放过小宝吧,金伯伯给你陪不是了。”说完硬生生给齐晓彬磕头。
“爹!!娘!!”小宝冲过去一把将两人拉了起来,嘶喊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怎么能给他下跪!!”
他金小宝再不济再没用再孬种,这辈子不能让他爹娘为了他给别人磕头!!!
金老爷急道,“这时候还在乎这些做什么!晓彬,你放过小宝,金伯伯现在虽然被抄了家,可还有不少私藏,都给你,都是你的,你放过小宝吧。”
齐晓彬冷哼一声,“你把我当傻子,你就算真有东西,也轮不到我,我去淌那趟浑水,纯粹找死,我也不要钱,多少钱都买不来我的腿!!!”
齐晓彬一个手势,身后的两人上前打开囚室的门,将小宝从里面拖了出来,任金家二老如何哭喊求饶都没用。
齐晓彬冷冷的瞥了二老一眼,“算你们两个老东西走运,有人保着你们不让动,可是金小宝,无论花多大代价,我一定要他赔我的腿!”
小宝面如死灰,毫无抵抗的被拖出了囚室,对于即将面对的,无论是什么,他已经怕的浑身发抖。
他爹娘的哭喊声仿佛远在天边,他被拖拽着通过阴暗的廊道,拖向他恐惧的命运,脑海中翻涌着和齐晓彬的恩怨。
说来讽刺,居然又是和薛家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