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好吗。”
“哪里不好。你又不偷东西。”
林枝予被这句拽出一点 702 的氛围:“……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让你收着就收着,别啰嗦。你下来陪我数零点的吗?”
“差不多吧,”林枝予也想起正经事,弯起嘴角看她,“还想放烟花吗?”
又一次地,两个人在一般人不会出门的深夜里跑出去了。
“你确定这种时候有烟花卖吗?”向遥很怀疑,“下午我们找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惊喜。”林枝予显然在回敬航班的事,向遥白了他一眼。
“很多年没买了,下午没想起来,南榕明面上禁鞭,管得严又不严的,便利店不会摆出来,但你偷偷问他会领你去仓库挑,”林枝予解释着,把她羽绒服的帽子拉上了,“你还是戴上吧,别病。”
三十夜里绝大部分店都关了,向遥跟着林枝予一直找到市中心,才看到一家不小的店还开着,甚至主卖粮油。
林枝予过去问了两句,老板才把他俩一打量,领着往铺子后头走。
仓库里铺了个小摊,所有品种都亮在上头了,款式很多,什么加特林、飞碟、莲花、孔雀……对向遥来说就是两种,要么冲天炮,要么摔炮。
她随手一样挑了一些,老板严谨地用黑袋子装起来把他们送出去了,向遥站在黑漆漆的街道问:“去哪儿放?”
林枝予思忖了一下:“海边吧。……你行吗?”
向遥也沉思起来:“我行……吧。”
“街上不行,怕有人管。”林枝予挨个排除,“公园树多,怕不安全。”
“那就去,没事,怎么可能老病啊?”向遥大手一挥不管了,“也该免疫了,你看昨晚在雪里头罚站半小时也没事呢。再大不了,我有一星期可以躺家里。”
林枝予没好气地笑了,带着她往就近的海滩走。
最近的还是玉兰路尽头的公园,林卫东上班那个码头。
他们路过公司大楼和实验中学,各自都暗着灯,沉睡在新年中。街道也寂静,没有寻常时候的成年人寒暄和学生笑闹。
但公园却是热闹的。
穿过广场、秋千和小径,海滩的码头停泊着摇荡的艘艘渔船,海鲜市场锁着门,只有值班室亮着灯,守夜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年轻人三三两两聚在宽阔的雪滩上玩各自“偷渡”来的花炮,今晚天气温和,惊笑声不时在升起的小簇烟火里顺着轻轻的海风钻进耳朵。
向遥在地面摊开那些名字各异的烟花,从怀里掏出打火机,递给林枝予一根加特林。
“林枝予。”她喊他,“放一根冲天炮,丢一点包袱。”
他接在手里,还没反应过来,向遥咔嚓滑动打火机的砂轮,点燃引火。
林枝予面色骤变地拿远,下一秒火星飞速溜到尽头,炮筒里迸发出热意和冲击力,他下意识攥得更紧,斑斓的光点就在向遥的大笑里在他眼前闪烁。
“……向遥!”
林枝予很少有这么大的情绪反应,他看起来特别想过来给她后背来一巴掌,但碍于手里还在盛放的烟花,只好很谨慎地待在原地,改用眼神杀人。
“叔叔小时候那艘船就是从这个码头出海的吗?”
他没想到向遥忽然在这时候问这个问题,安静了一下,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在转移话题,最终还是点头:“大概是。”
“我没觉得晚上那顿饭不好,”向遥在风里说,“在这之前我没想过要了解他,他在我眼里的印象……很刻板。但其实挺了不起的。”
“……了不起?”
林枝予不解,疑问地看她。
“人脉呀,饭酒局呀,攀关系呀。这些咱们年轻人是瞧不上,”向遥看得很开,“但也没法否认,起码在当下的社会环境里,是有效的。年长一辈把它们看得很重,有他的缘由。”
“人就活一辈子啊,回不了头的。哪怕我们觉得,这些都是中年人自我吹嘘的谈资,但不是每个人都有过这种黄金年代。”向遥笑着,给自己点了一根小小的仙女棒,“走不出来太正常了,那些不甘心总要有一个出口。每个人都有走不出来的日子,我们也会有,只是他的是事业巅峰,我们的或许是别的。”
加特林的火筒开始燃烧,这根烟花的生命到了尽头。
向遥拍拍他:“所以别困扰,别难堪。都是人之常情。”
她转而完全不难堪地把花炮垃圾丢在了地上,在雪地里把残烧的火星子踩灭。
等她抬头时,林枝予飞快地把一根新的花炮塞进她手里,已经点了火的。
引线窜到尽头,向遥还没完全拿稳,于是他伸手把住筒身替她稳住,小拇指无意跟她的交叠在一起。
“……林枝予!”
他在夜色里笑得很得意,漂亮的眼尾弯弯的,从没见过的明朗。
林枝予问:“你是不是生怕这片沙滩的人不知道我们两个叫什么名字?小声点。”
向遥心理素质就那样,一想起先这么干的是谁,就实在没什么理直气壮的底气,僵硬地举着噼里啪啦的炮筒走出他五米远,表示冷战。
林枝予踩着她的脚印不紧不慢地追上来。
“我支持你做任何事。”他忽然说。
“不管是不做程序员,还是放弃回家的车票,或者更远的分叉路,你的所有选择。不管……以后怎么样。”他垂着头,那双靴子离他一步之遥,不再远离。
“我的支持没什么意义,但自己选的不管好坏都有意义,”他笑一笑,焰火在他乌黑的眼睛里燃烧,“我只是想说,别觉得你是一个人。”
不管他将来还有没有跟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