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一口气,并不回头,对身后的高中生摆摆手,迈出脚步。
这个破地方好像都布满了冻疮。
而她绝不要做冻烂在雪泥地里的软柿子。
那天夜里在储藏室,她已经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今天的事情让她彻底不愿意再做窝囊蛋。
毕业已经两年了,她还没接触到重要的项目和工作,这样下去简历会废掉的。
她总算想起自己来南榕前那点儿雄心壮志,不愿意再困在微妙的气氛里束手束脚。
得想想办法,努力接触到技术代码,不能再一直干杂活了。
那盒水饺向遥没浪费,拎回工位五分钟解决。
身边的何亮一直没回座位,但等她去会议室的时候,他却已经在了,跟系统的一位大哥闲聊,听到向遥进来,没太多情绪地瞥一眼,又挪开目光。
向遥不动声色,自顾找了个位置坐下。
回公司的路上,她也想过太硬气会不会不好,现在反而不在乎了。
她自己能做到后续工作公事公办,何亮跟其他人怎么嘀咕就无所谓了,在这个组里假客套没半点好处。
项目会没聊别的,主要是跟进了一下最新进度,做了一下暴雪延期的安排处理,许多人躲在桌子下偷玩手机。
快结束时,向遥举手打断:“王哥。”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过来,有人已经在耳语。
王哥看她一眼:“怎么?有哪里不明白。”
“噢,不是,”向遥挺大方地站起来,对大家笑笑,“是这样,因为我进组比较匆忙,估计大家对我不太了解,很多工作不好展开,所以我想简单做下自我介绍。”
于是她没顾大家各异的神色,迅速、精炼地介绍了一下自己的院校工作技能情况、目前负责的板块,又说了多多交流学习之类的套话,寥寥几句交代得清楚明白。
话音落下时,有几个人起哄似的鬼叫几声,鼓起掌来。
“挺好挺好,项目组就是需要这种氛围啊,”王哥也笑着,“正好你留一下。”
人渐渐撤空,大型会议室瞬间变成让人如坐针毡的私密场所,静得窒息。
王哥看着面色坦荡的向遥,像是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半晌憋出一句:“中午开会挺赶的吧?吃了吗?”
“吃了。”
王哥挠挠头,依旧琢磨着开不了口。
向遥等了等,见他这样子,看笑了:“放心吧王哥,我接受能力很强,有什么您直说吓不着我。”
“没有没有,”王哥也笑,连连摆手,“不是什么很严肃的事啊,别往那儿想。只是你进组的时候我忙,实在没功夫关注太多,对不住啊。这不是闲点儿了怎么样,最近上班还适应吧?”
看来这么快就听到点什么了。
向遥想了想:“要说工作内容的话,这段时间很充实,熟练度也上来了,没什么不好,很适应。但就推进来说,我觉得对接流程还可以更坦诚一些。这样下去,对项目其实也不好,您看呢?”
“嗯,具体呢?”王哥沉吟一下,点点头,“怎么说?”
这幅态度就有种轻微的、拿捏人的意思。
向遥失笑:“难为我了,我脑子里都是代码,想不起来什么例子。要么明天起,我遇到了就跟您汇报?”
“不过都聊到这儿了,我也坦白一下我想法吧。”
“我还是很感激能有这次机会,”向遥看着他的眼睛,尽量显得诚恳,“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选中我,我不在乎。”
“敞亮点说,或许你们对我的能力有顾虑,理解,那就实力说话,不行我认。我的诉求也很简单,一视同仁,沟通顺畅,项目顺利就行。对我来说,眼光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机会付出、收获什么。”
这次她懒得再去观察领导的微表情,接着又道:“要是没有别的交代,我就去工作啦?”
得到首肯,向遥动作轻快地撤退。
临开门前,她停住脚步,回头看着王哥。
王哥被她盯得有些后背发毛,正要说话,向遥咧嘴一笑,神采飞扬的。
“忘说了。王哥,那就以后多多指教!”
这天下午,何亮总算不再跟她显摆自己的光荣史,紧邻的工位像竖起一扇透明的隔板,向遥自在不少。
大雪下了一整天,下班时,积雪已经能到人小腿。向遥看着鹅毛雪花,一瞥时间,十点十分。
她骤然想起 702 的小孩。
好像忘了留他的联系方式,名字也忘了问。
他放学了吧?这么大雪,会不会回去了?
快走到园区门口时,顾虑打消了。
男生撑伞站在路灯下,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手套已经带上了,指尖规律地在伞柄上敲击着,像是在复习某一首曲子,或者是单纯在做手指的独立性练习。
昏黄雪夜里,他身后是同样穿着校服的青春靓丽中学生,嬉笑声遥远地传入耳朵里,张扬快乐得向遥都要投去目光,他却不闻不问。
向遥高中时有一位朋友,成熟得过早,哪怕熟络人群里再热闹也总让人觉得游离,五分真心五分假意。而眼前的男生是索性装都不想装。
冷漠抽离,存在感微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