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

傅让夷打开手机的?倒计时。这是他得知倒计时固定,又找祝知希套了准确时间,自己悄悄设置的?。偶尔看一看,仿佛现在的?他也有了一个倒计时。

[2天19小?时17分12秒]

不,从遇到祝知希开始,这个倒计时就悄然?种下了。

“起码三天。”傅让夷说完,又改口,“不。再久一点吧,我突然?想到,三天后可能也要处理很多事,没时间也没有心情去赴约。”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钟,最后说:“行,我来?沟通。”

傅让夷说了谢谢,又坦诚道:“我不是想要治病和认亲,才同意这次鉴定的?。”

“因为?祝知希?”贺雪尧这样问?,语气却很确切。

“对,我只是想让他放心,所以,关于?治病的?事,你……能不能晚上就回他一通电话?告诉他刚刚你说的?那?些好消息,然?后说,对方已经同意为我的治疗捐献腺液,并且会请最顶尖的?专家会诊,康复基本没有问?题。”

贺雪尧听?完,莫名叹了口气,又笑笑,说:“好。”

尽管在这件事上,贺雪尧更多的?是为?他自己,但他的?确是个很守信的?人。电话在下班时就打了过?来?,祝知希是在回家的?路上接到的?。他开心异常,对着电话说了许多个谢谢,中奖了似的?,抓住他的?手,晃了好几下。

傅让夷盯着他的?手,听?见?他叫“雪尧哥”,却没有任何醋意萌生。

这个时候应该笑了。应该对祝知希说“是啊,太好了”,或者“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治疗的?”。但最后,傅让夷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握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扭头看窗外的?风景。

天灰蒙蒙的?,总感?觉又要下雪了。

这个冬天好漫长。

回到家里,祝知希声称自己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做,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我不能进去陪你吗?”傅让夷问?。

祝知希露出撒娇的?眼神:“就一会儿。”

“好吧。”傅让夷同意了,帮他关上了门。

他离开走廊,站在客厅发呆,忽然?间意识到自己这几天过?得一团糟,曾经井井有条的?生活秩序也都被?打乱,竟然?连洗烘机里的?衣服都忘了取。

于?是,趁祝知希忙碌自己的?事,傅让夷用一只手抱出衣服。他发现一件异常糟糕的?事。某一件的?口袋里夹了纸巾,所有的?衣服都粘上了白色的?碎屑。

他找了找,果不其然?,源头是祝知希的?风衣外套。

这种事发生过?不止一次,每次他三令五申,依旧效果不佳,祝知希解决不了这种问?题,总是靠撒娇解决他本人。每次他也都咬一口脖子当做教训,事后告诫自己,下次洗衣服之前,一定要摸干净祝知希每件衣服的?每一个口袋。

又失误了。

这一次,傅让夷还是坐在沙发上,和往常一样,细致地揪掉那?些白花花的?碎屑,拽着衣服一抖,细小?的?纤维漫天飞舞。

思?绪莫名飘远,毫无缘由的?,他想起之前看过?的?一部电影,了解到了一种职业,叫遗物整理师。

当时的?傅让夷想,他这样的?工作,与之也有相似之处吧。

他是人类文明的?遗物整理师,挖掘的?是遗物,研究的?是遗物,复原的?是遗物。在死亡留下的?残片中复原一个又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故事,找寻人、物、历史的?起源,复原失落的?文明。

他盯着指尖的?白色碎屑。忽然?意识到一件极为?恐怖的?事。

这些絮状的?星星点点,再也不可能被?复原成祝知希口袋里的?一张纸巾。无论他多努力?,多认真。

傅让夷无端有些崩溃。为?什么?不知道。检索一遍也找不到无法稳定运行的?那?个错误节点。

他第一次在易感?期之外,感?受到这种强烈的?失控,不断地靠近,越来?越近,像一辆呼啸着驶来?的?火车,他是迎面站在轨道中央的?人。

点的?晚餐送到时,祝知希也出来?了。他吃得很香,说了很多很多话。

“周馆长说这次展览的?火爆程度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第二天的?预约也基本上都满了。而且听?说文旅局的?人也来?了,这可能是一个信号,有可能会拨款,到时候博物馆说不定就不用闭馆了!”

傅让夷对他笑,然?后说:“要是这样就太好了。”

“还有哦,婆婆也醒了,幸好说服了她做了手术,这么大的?年纪还能扛过?一次大手术,太厉害了。”

傅让夷点头。他发现自己有些手抖,于?是放下握着勺子的?手,垂下来?。

“是不是不方便吃饭?”祝知希偏过?头看他,“就说了我喂你嘛。”

傅让夷又笑了一下:“我吃饱了。”

[2天16小?时57分01秒]

祝知希坐在沙发上,很认真地给企鹅织毛衣。

“这样对吗?”他两只手捏着针,凑到傅让夷面前,“你帮我看看,我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呢,好像这两行线绞在一起了。”

傅让夷认真看了看,最森*晚*整*理后还是让他拆掉了这一排。为?了避免再出错,他提出要求:“你坐在这儿,方便我看。”他说的?“这儿”是指自己怀里。

“哦。”祝知希乖乖坐进去,“我没有压到你的?手吧?”

“没有。”傅让夷半环抱着他,扶着他绕线的?手,确认每一针都不出错。

“我们?好像在打游戏啊。”祝知希仰起脸冲他笑,“两只手扶着就更像了,是不是?”他说完,用鼻尖蹭了蹭傅让夷的?侧脸。

“专心一点。”傅让夷说。

“知道了,这么严格……”祝知希嘀咕了几句,重新低下头去。他的?后颈很白,最近一次的?咬痕也变得很浅。明明让他专心,傅让夷自己却分了心,低下头,鼻梁抵在他后颈。

他闻了闻,亲了一下,没有咬。其实他知道,每一次祝知希都很疼。

如果没有倒计时,这简直就是最寻常、最温馨的?一个夜晚。他们?熬了夜,拆了补,补了拆,最终还是勉强完成了这件毛衣。祝知希填好了申请表,给这件红色的?毛衣拍了证件照,上传到项目网站上,接下来?只需要寄出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