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弗林夫人一直没有离开,而是安心地留在苏格兰度起了假,到处社交。反正她早就不想管儿子了,女儿又都结婚了,现在不用再整天为了孩子们操心,她一个自由自在的寡妇,自然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故而,他们不可能不给她下帖子,所以,她让她狗皮膏药般的外甥充当男伴陪同赴宴也是完全可以预见的。
在不知内情的众人面前,他们只能露出笑容来欢迎达弗林夫人的来访,并任由达弗林夫人将阿莱西奥这个生面孔介绍给了所有人。
经过几千支蜡烛的照耀,薇洛这才注意到,他看起来貌似比过去要消瘦了些,脸上被她一拳打出的淤痕也还没完全消失。
在他紧盯着的目光中,薇洛想着那天的事,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她紧紧地挽着未婚夫的手臂,根本不敢放手。
当他们也被互相介绍了后,阿莱西奥更为有恃无恐,他十分直接地开口邀请道:“如果你的未婚夫不介意的话,愿意赏光与我跳一支舞吗,考迪科特小姐?”
薇洛道:“我要与我的未婚夫跳舞,看来只能拒绝你的美意了。”
“我可以理解你们要一起跳开场舞。”阿莱西奥道,“但我希望你的舞会卡中仍有空余,一曲华尔兹,可以吗?”
见他在这里不依不饶的,薇洛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索性将她的舞会卡从手腕下拿起来,展开给他看。
阿莱西奥本以为这是让他可以签字,结果他都还没上手去拿上面连着的小铅笔,就恼怒地看见在每一支舞旁边的横线上,通通都写上了艾尔德里勋爵的名字。
这是他当初带她参加舞会时曾狠狠后悔居然没干的事!
他会有这种小心思也就算了,他这一辈子都没什么规矩,可一位堂堂的不列颠绅士,不是应该比他这个意大利乡巴佬更懂礼数,更明白不论在什么情况下,两个人一起跳超过两支舞都很不合适的道理吗?敢情这家伙长得一本正经的,骨子居然还是个闷骚……
这样一来,除非金毛宽容地让出一个名额,否则她还真有完美的借口不与其他人跳舞。毕竟不合适归不合适,谁还真就严守教条过日子。
尤其他们还是未婚夫妻,大家估计都能理解在这种特殊日子里一位未婚夫那甜蜜的独占欲,年轻的爱侣为了彼此不管做什么都是可爱的。
那么,苏格兰人有可能会愿意让出一个名额吗?阿莱西奥傲慢地看向艾尔德里那张令人厌恶的英俊的脸,然后果不其然,他只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种随时想要打自己一拳的色彩。想来,如果他们不是正在舞会上,被一大群人盯着,这家伙是一定会冲上来狠狠地打他一顿的。
这也让阿莱西奥顿时觉得一切又有趣了起来,这个苏格兰人当然是什么都知道,知道他与她曾经有着一段亲密无间的美好时光,知道她可爱的小女儿只可能是他的,此时此刻,心里估计正在暗自嫉妒得发狂。
有些人这辈子也就只有嫉妒的份了,他高高在上地想,甚至可以说,都能与她做这么一段时间的未婚夫妻了,就知足吧。总而言之,他不可能会让他们有机会真正结婚,就算她已经在乘坐马车前往教堂的路上了,他都会带着人埋伏在半路好把她劫走。
他可是个意大利人,其他方面失败也就罢了,在爱情方面,他绝不会输。
只是,他内心的盘算再多,目前也就还只是盘算。当他眼睁睁地看着这双璧人在舞池里一起跳了一支又一支舞时,嫉妒的人还是瞬间就又转换成了他。纯粹是多年的礼仪训练才使他没有立刻冲过去,把她从那金毛苏格兰佬的魔爪中拯救出来。
该是他和她一起跳舞的,跳一整个晚上的舞,看在上帝的份上。
他在心里悄悄幻想过这一刻很久了,他甚至想过她跳舞可能还是一团糟。而他不会难为她,他会让乐队放慢节奏,所有人都跟他们一起慢慢地跳……
阿莱西奥一边责备着自己,责备着这个总是要给他使绊子的世界,一边就这么静静地跟着他们绕着舞池走。
尽管她的舞姿僵硬得活像博物馆的标本,也不妨碍她看起来是那么漂亮、那么快乐。就好像彻底地拒绝了他和他的求婚还不够,现在她还必须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光芒万丈的天使,再高高兴兴地在他面前跟其他的男人搂搂抱抱,不气死他不甘心。
她的舞会礼服没有华丽的装饰与繁复的设计,却非常适合她,他之前对苏格兰裁缝的评价完全是大错特错了。此刻,它完美地贴合在她苗条的身体上,尽情地展现着她那些迷人的女性曲线,生怕哪个男人见了会不发疯。
她毕竟还是如此年轻,他忍不住想,才二十二岁的姑娘,浑然天成的美已经足够动人,根本不必多加修饰。
随着华尔兹的音乐渐渐走向高潮,快乐的未婚夫妇在舞池中央快速地旋转着,像是有意藏匿自己一般,很快就被熙熙攘攘的舞者们所吞没。
阿莱西奥绝不想让薇洛从他的眼前消失,他硬生生忍住了咒骂的冲动,就在人群中寻找了起来,甚至不在乎他的这种行为是否会引起好奇心。反正这里又没什么人认识他,他不必去花太多心思打招呼。
可一直到大家伴随着音乐旋转着停下了舞步,开始在舞厅中散步、谈话,他也没有找到他们。
都是未婚夫妻了还有心思偷偷幽会?
第0128章 订婚舞会(下)
跳完了华尔兹后,艾尔德里勋爵就带着薇洛穿过了连通走廊的门,逃到了舞厅之外,好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也让两人可以更自在地说说话。
作为舞会的主角,这可真够叛逆的。
“我们可真是越来越熟练了,你说,他们什么时候会来找我们?”薇洛笑道,“我希望是永远也别来。我太讨厌舞会了,舞厅里闷得要命,还有各种各样的香水味,我就算只待一会儿都会口干舌燥。”
“也许我该先为你拿一杯柠檬水的。”
“不,我不需要什么柠檬水。”说完,她便有些突兀地紧紧拉住了他的手。
她轻声澄清道:“我没料到他也会来,真的,我并不欢迎他。”
“你在说谁?”
“我知道你已经认出他了。”薇洛道,“太明显了,但不要这么生气好不好?再对我笑一笑吧,别跟他一般见识,也别让我在这里多想。你知道他根本就影响不了什么,我们快要结婚了,我希望你现在依然想跟我结婚。”
艾尔德里几乎想问自己看起来真的像是在生气吗?然后很快,他就意识到这确实是真的。他一见到那个意大利人就气得要命,只恨自己没有像她曾经建议的一样随身带刀。
他早在许多天以前就已经知道了意大利人一直试图拜访她的事。只是,他知道自己的未婚妻一向很有自尊心,他不希望会让她难堪。于是他索性假装并不清楚这些,让她自己去处理,免得他随时都能把一切闹大。
可是让她来处理,结果也就是这样,意大利人依旧是阴魂不散。
这让他很焦虑,非常焦虑。那毕竟是她小女儿的亲生父亲,在分别了这么久之后还能一路追过来,可见确实对她一往情深。
尤其,他还不得不承认对方很迷人,他不认为自己与之相比很占优势。
这几乎是公认的,意大利人就像猫一样的奸滑,没有道德,但也一直是诱惑的化身。而且,她或许也认为黑发黑眼的罗马面孔会更具魅力,而金发碧眼则是显得没什么内涵,多看几眼便索然无味……
“你爱他吗,威廉米娜?”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向她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你毕竟与他曾在一起那么久,你们还有一个女儿。”
薇洛愣住了。
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艾尔德里听见她柔声开口:“我……我不爱他,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们之间很糟,他一直对我很糟,他把我当成一个不会有任何情绪的玩偶,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是,我不是一个玩偶,你明白吗?他也许可以困住我的身体,却永远无法左右我的感情。我不可能爱他,除非我发疯了。”
“我很抱歉。”他说。
那么你爱我吗?